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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折戏 杀死一只知更鸟是有罪的[2/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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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胸膛很暖,坚实宽和。心跳均匀沉缓,并没有一丝特别的起伏。她数了很久,渐渐数不清楚,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沈望不是一个会让自己轻易言行失控的人,更何况在公司。这已是他久别重逢后能表达的极限。又过了几秒,他冷静地松开她,“我让珈陵送你回去休息。”
      欢喜半晌无语,终于点头说好。留下来也于事无补,只会扰乱他的节奏。
      那么近又那么远,如相隔关山万重,遥不可及。他们之间,永远夹杂着太多事情。理性时刻跟感情撕扯,远不得近不得,对两个人都是折磨。
      拉开门,左珈陵和司机都等在外面,无须示意,也知道此刻该做什么。
      欢喜亦被夹在他俩中间,神色倦怠萎靡。脸变成了一张茫然的面具,仿佛丧失所有感知。左珈陵见她衣衫单薄,眼底沉重的青晕浓得化不开,便脱下外套给她披上,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别气馁,他会处理好的。”
      谋算、利用、反抗,每个人的为所欲为、所有的精准计算跟巧合,全部碰撞在一起,形成无法抗拒无法改变的世态炎凉。她痛恨自己的无用,每每以为做好了准备,其实对这些状况根本毫无经验。
      晚上的天气阴凉,云朵愈发厚重,笼罩了月亮。
      十几米外,黑色的身影从拐角处疾步走来,像一支蓄势待发的箭。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瞥见一张坚定惨白面孔,突然而凶悍地迫近。
      叶秋成对这一干人完全视而不见,径直朝楼内狂奔。如同背后有火,追缠着他不依不饶在烧,整个人干涸又暴烈。
      惊诧中她回转身,神色骤变。
      欢喜蓦地明白他要干什么,来不及解释,扔下外套紧跟着跑进去。左珈陵反应慢了半拍,根本拦不住,拼命去按另一部电梯,只剩司机留在原地呆若木鸡。
      所有宿命的转折,往往都源于某次奋不顾身的回头。
      她趔趄着扑进门时,叶秋成已站在沈望面前,说了句谁都想不到的话:“不要再找了,我不会让任何人找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又松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一直在微微地抖。
      沈望让其他人先离开,语气一变,阴沉沉地问:“所以,你带来了什么更好的解决方式?”
      叶秋成不是能言善道的人,略打扫一下沙哑的喉咙,说:“编个合情合理的故事,我相信刚才离开的那些人里,很多都能做到。只要最后有人能站出来,承担全部责任就可以了。那个合作设计,用的是我的名字。”
      秋之酿,秋成。倒也说得过去。叶秋成在行业里摸爬滚打多年,并非对资本的力量一无所知。障人眼目、颠倒黑白、偷龙转凤、引战集火……无非都是手段罢了。
      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要保沈欢喜,就绝不会放过叶景明。
      “总要有人被推到最前面,就我吧。”他说。
      沈望沉吟片刻,显然对这个提议很动心。事情之所以陷入死局,不是因为欢喜的疏忽和轻信,也不全在于叶家兄弟的各有私心,只因为对手是吴丝桐。意味着他所有能给出的筹码或威胁,对方同样能办到。所以潘嵘成了一块无处入手的铁板,咬不动踢不断。
      一年之期将至,吴丝桐要求让他们的婚礼如约举行,是放过沈欢喜唯一的条件。若不顺遂其愿,就像上次手术那样,把她往绝路上赶,往黄泉里撞。一个背负抄袭污点的设计师,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
      他愿意付出最大的代价来保护欢喜,却无法抓住一双实实在在的黑手来给她洗白。谁担下天雷,就等于断送前程。官非缠身,巨额赔偿……足以把余生拖入深渊。反将一军谈何容易,叶景明显然不具备这种能力。
      现在叶秋成肯为弟弟主动揽责,让事情有了更多操作余地。
      欢喜用力摇头,“不行!”
      沈望的神思被扰乱,突然对着她,姿态凌厉地抬手一指。虽没有出言喝止,“闭嘴”的意思已很明确。目光冰冷,令人遍体生寒。
      他转眼对上叶秋成,态度已然恢复客气,“兹事体大,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理由。”
      “这事她原本不知情。我想,站在公司的立场上,也不会倾向于先放弃她。”叶秋成的苦笑比哭还难看,“景明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我而起……”他顿一下,又换了更的夸张措辞,“是受我教唆。我嫉妒沈欢喜突然受到重用,对她的顺风顺水怀恨在心。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把我名字用在那份设计里,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完全破罐破摔的态度,对欢喜的维护之意也很明显。沈望当然察觉了,眼神在他俩脸上轮流扫过,不过他现在不愿分神琢磨这个。
      现在还不能跟吴丝桐直接撕破脸,就算找到叶景明,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说服他咬出吴丝桐,也会引起极大的震荡。
      做这块靶子,没有人比叶秋成更适合,且他愿意。
      沈望疲惫地闭一回眼,用乏力的声音低道:“兄弟情深,令人羡慕。也——”他不无遗憾,“值得成全。”
      每次都是这样。一个接一个,吴丝桐已经乐此不疲地用卑劣手段逼走了多少人?
      所用的无非是排挤、明升实降、获取的信息不对等、任何需要沟通配合的过程都受到刁难……然后等事情演变成最糟糕的局面,再揪出几个无关痛痒的人来处罚,连累一些职位不高但最忙最累的人倒霉。
      这次,又会有什么不同?
      那些怀着失望离开的工匠,霎时间全都浮现在沈望的脑海,他已经厌倦到提不起精神。
      他们的对话字字如刀,叠加着无穷无尽的阴影、谎言和秘密。这就是她遍体鳞伤竭尽全力也要追寻的东西吗?欢喜咬着嘴唇,猛然跨步上前,“不是天意,是人祸。这里没有人抄袭,我们都是清白的。”
      沈望倏然睁开眼,“在还没有成为强者之前,做好人没用。谁都不愿看到这种结果,想平息风波,总要有所牺牲。”
      “可你凭什么就认为他应该被牺牲?”她指着叶秋成,后悔把他牵扯进来,“我编不出最合你心意的那种理由,可我知道,杀死一只知更鸟是有罪的。为了粉饰太平,选择向恶意构陷的那一方妥协,是不对的!不去追究罪魁祸首,却惩罚没有错的人,去压迫他们的意志,让他们发不出声音,这样是不对的!”
      沈望深深地皱起眉。她总有太多不肯让步的原则,然而世上很多事,不过是妥协和周旋的结果。
      哈珀?李在《杀死一只知更鸟》里这样写:“我想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勇敢,而不要错误地认为一个人手握枪支就是勇敢。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要把它坚持到底。你很少赢,但有时也会。”
      生活的荒诞之处就在于,很多时候它看似平庸乏味,像一潭沉沉死水,却藏着无数漩涡暗涌。一旦掀起狂澜,远比小说更残酷。
      叶秋成从未见过她态这么度激烈,对着沈望出言不逊,震惊之余生怕她惹出更大的乱子。
      “你走吧,我的事不用你管。”他想把她往外推,情急之下厉声喝道:“我来扛这个罪名还不够吗?就非要逼死景明不可?!他不是一张废纸,被欺骗利用过后撕碎也无所谓,他是我弟弟!”
      “那你呢?”欢喜眼睛里的光一闪又黯淡,如有星跌落,“你自己,还有整个团队,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一张废纸吗?”
      他颓然往后退了一步,“相信我,没有人比我的理由更充分。”
      叶秋成抓住她的手腕,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沈望面前突然就拽着欢喜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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