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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折戏 忒休斯之船[1/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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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多说无益。”沈望心不在焉地回一句,冰冷的目光还是定定望着吴丝桐,形成无声的压力。
      后者不甘示弱,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咄咄道,“她不懂事,你不能也跟着胡闹吧?这种产品模式,会让我们在成本端长久处于劣势,因为现金流会一直面临一块刚性成本。而这部分支出,在资产端永远不可能进行资本化。”
      吴丝桐倩巧地转个身,眼风扫过在场众人:“还有他们,人力资源当然是宝贵的财富,在有些的情况下也会变成负担。亏损的教训这么快就忘记了吗?时间和人工成本居高不下,就不可能成为固定资产中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现金流不构成实际意义上的权益减损。而我作为投资方——当然拒绝为此买单。”
      沈望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资本的天性就是无限复制自己,削减成本,扩张血淋淋的利润。但是在任何系统里,无底线的自我阉割都不可能带来好结果,欢喜也是明白的。怔忡片刻,很快就冷静下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轻道:“现在还来得及。”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过来,他还是没有出声。
      她不搭理吴丝桐,从头到尾只对着沈望一人说话,“他们本来有才能,换个别的方向也可以活得很好,但是他们选择留下,不为名利孤军奋战,最后反而要落得一无所有,难道是脑子进水了活该吗?这种选择或许注定是悲剧,但他们的力量,会在必要的时候启发到一些人。哪个时代都不能缺少这种精神,他们都是英雄,不应该被逐利的短视当成负担,也不是吴丝桐排除异己的牺牲品。”
      气氛萧条惨淡,又处处透出紧张。他眼中挣扎着一股竭力掩藏的苦涩,忽然说,“向吴总道歉。”
      她吃惊地望向他,疑心自己听错了,却听到他又说:“你适可而止。”
      沈望的态度已毋庸置疑,他要她适可而止目前的损失,还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再继续闹下去,恐怕连累更多人。
      阿旭实在忍无可忍,“凭什么要道歉?这难道不是事实,她又做错了什么?谁都知道所谓‘抄袭是怎么回事!”
      景明挣脱虞琮平,试图证明此事跟吴丝桐脱不了干系。一着急,发音变得更加怪异短促,几乎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叶秋成大惊,赶紧上前安抚小弟。
      在局面更加失控前,欢喜快速而坚决地说:“如果我向她道歉,并独自承担全部责任,是不是就可以收回成命?”
      “一码归一码。”沈望的声音低迷,“我现在只是让你向吴总道歉,至于最终怎么处理……也不是你能置喙的。”
      欢喜耳旁重又响起连越的告诫:“所有你觉得不合理,却怎么也不会被废除的规则,都是因为有人能从中获利。那些利益方形成同盟,比你个人的意志更强大。他们会联合起来,不约而同地维护这种规则。”
      吴丝桐目前的地位不可撼动,在这个关键时刻,更不能沾染任何丑闻。若她受到质疑,势必阻碍集团海外资本的运营重组,也会影响到这次竞标成功的胜利果实。
      “那我明白了。”欢喜容色宁静,强将辛酸掩去。
      她说她明白了,但并没有按他的话去做。吴丝桐等得不耐烦,眼角透着莫测的神气,悠悠催促道:“晚上还有庆功宴,我很忙的。”
      欢喜转过头,安然看着沈望:“不管什么流派,缂丝都是要经过长期严谨刻苦的训练,才能传承下来的技艺,也是寄托精神审美的象征。你想让它得到维护和发展,就要直面它现状的虚弱。掌握它的除了你的手还有你的心,如果这颗心在诱惑中反复摇摆,只会加速它的瓦解。”
      眼角有一点湿润,她转过头飞快地擦掉,“这就是我想说的话。很抱歉让这次竞标失败了,责任在我,跟叶总监兄弟俩无关。还愿意留下来的匠人,也请你以后善待他们,不要让这种事继续发生。”
      欢喜说话时虽然伤感,气息却很安宁,仅仅流露轻微的颤动。说完这些,当即摘下脖子上的名牌和门卡,狠狠掼在吴丝桐脚下,浑身涌上一股失落和轻松。
      那些摆在台面上给世人赞赏的荣耀,都是胜负心。她要离开手望,宁可承担抄袭的污名。叶秋成所受的震荡无以言喻,跟小弟面面相觑,眼底都是惊涛。
      “算我一个。”虞琮平率先打破了死寂,“哈,老夫聊发少年狂。”也跟着摘下胸牌。
      第三个站出来的是阿旭:“还有我。”
      再然后是叶景明。
      “还有我。”
      “我也是。”
      ……
      有些人没说话,却用行动表明了决然的意志。胸牌噼里啪啦摔在地上,很快积出一堆,目测已超过了三分之一。
      曾经冲锋陷阵所向披靡的英雄们,慨然齐卸甲,是为了对抗“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的不公和屈辱。
      “很好啊。”吴丝桐冷笑道,“人各有志,强留无益。不过合同都还未到期,如果是被裁员,还有‘离职致意金作补偿。主动提出终止劳动关系的话……”她话锋一转,“还是可以按正常N+1的标准来结算。财务核算过后,人事部会挨个找你们谈话签字。”
      她摆出一副仁至义尽的口吻,实际上是迅速截断了所有人的退路,让大规模请辞当场落定。
      虞琮平随意看她两眼,笑容带着痞气,“官司或许不会得到公正的判决,但良心和公理不会因此消失。每个人眼里心里,都有一本清楚的账。”
      “车早就备好了,我先过去。”她毫不在乎地撇嘴,眼睛只看着沈望,再次提醒:“这么重要的活动,不能以任何理由缺席,别又让我等太久。”
      言罢踢开地上碍事的工牌,昂然旋身而去。大堆磁卡和塑料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刮擦的声响。
      沈望定定站了几秒,眼中闪过一抹隐约又遥远的恸色。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谁之过。
      大多数时候,人并不会意识到某个时间点,某种决定,是生命中关键的转折。只有当回首往事时,才惊觉那些时刻的重要。
      在群情激昂里,叶秋成反而是最冷静的。他处事向来谨慎,甚至没有任何明确表态。直到人都走光,才开了车去找欢喜。她的脚踝崴伤还未好,速度应该不会太快。
      秋风很冷冽,向后吹起她的头发猎猎翻飞。欢喜在朝逆着风的方向行走,抱紧胳膊,微微弓身的姿势,很慢却很用力。
      他从前面十字路口调头,加一脚油门刚要追上去,却发现有点不对劲。一辆黑色宾利很慢地并行在她身侧,一点一点跟进。欢喜分明看见了,但不愿搭理,还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自顾走着。
      那车也很有耐心,足足跟了五、六条街。对面又是一段斜坡,看得出她很累了,有点喘,才终于放弃对峙,拉开车门坐进去。
      叶秋成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已认出那是沈望的座驾,不是不吃惊的,又有不出所料的惘然。于是他继续跟在后面,要亲眼看到答案,去寻找,去坠入。
      浓云如巨兽成群迁徙,行人步履匆忙面无表情,红绿灯变换不停,是个处处难以安身的年代。
      直到天色擦黑,宾利径直驶入别墅的黑色铁门。叶秋成想起她酒后坚持要出租车先送他回家,为难地说,我住得很远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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