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再回来恐怕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低头看着她,手指沿着面庞轻轻滑过,几许审视,几许怀疑,还有些微迷惑,“你好像也不大愿意我跟沈妙吉有孩子。”
吴丝桐咬住他的指尖,柔软的舌尖比蛇信子更温润缠绵,半真半假地说,“若有得选,我更愿意生下我们的孩子。”
昂山廷眉心微蹙,这想法无疑是危险而诱惑的。她过界了,可他竟不敢细究自己的心。
吴丝桐察觉他的矛盾和惊讶,甩甩头轻松道,“跟你开玩笑的,别那么紧张。痴男怨女捣糨糊,不是我们这种人合适的戏码。”
昂山廷掩饰地转过头,摸出烟来点,递了一支给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沈望很擅长猎熊。棕熊是比黑熊更凶猛危险的动物,第一枪没打对地方,势必攻击到不死不休。它们也不吃死物,不像狮子老虎直接咬喉,会把猎物活活撕开再吞进去。”
“那如果被熊缠上了,该怎么办?”
“跑是跑不掉的,虽然对打也没多少胜算,总好过坐以待毙。”他的侧脸笼罩在淡蓝烟雾里,俊朗而朦胧,“我小时候,只见过一个熊口余生的人。激怒的熊扑过来,要先护住头和脖子,最好的做法是主动递一只胳膊给它咬。它咬住就不松口,直到把整条手臂撕下。趁这片刻,另一只手握紧匕首捅它的头脸和眼睛,或许还有机会逃生——胳膊肯定别想保全了。跟命比起来,也不是那么重要。”
利齿撕咬之中,血肉横飞骨头碎裂。兽口求生的人要忍受惊恐、剧痛和失血,判断出手的最佳位置,并且无论如何,不能松脱手中的匕首。失去利刃,失去一切。
惊心动魄的厮杀,在昂山廷的描述中很平淡,但话里有话,透着不可捉摸的危险。
“我看出来了。”吴丝桐极聪明,“让沈欢喜把那些人都带走,并不是退让服输。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等于主动自断一臂,以图博取将来。”
“他对熊很了解,也比熊更危险。光咬下手臂还远远不够,要是不能抓住机会,结果就是被撕成碎片,死无全尸。”
“今天出了点意外。”吴丝桐烦躁地摁熄烟头,“那个左珈陵。”
“他本来就是沈望那边的人,自然要敲几声边鼓,算不上意外。”
“不是……”吴丝桐觉得惭愧,不禁垂下头藏住表情,“我不知道他会突然去捡那把勺子……你说他有没有看见?”
昂山廷的脸色阴晴不定。
桌子底下,吴丝桐的腿跟他紧挨在一起,还勾住了脚踝。私下传情,真是胆大包天。可她总爱在沈家人眼皮子底下做诸如此类的小动作,有种冒险和挑衅的刺激。
左珈陵弯腰捡拾东西,不过是数秒之间,她已飞快地收回。就一眨眼功夫,还隔着几乎垂落在地的餐台布,他到底看见什么没有?吴丝桐绞尽脑汁回想左珈陵当时的反应,似乎没什么反常。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任何,他又不是三岁小孩,面上不形于色总能做到。
记忆在此时变得不可信,越想越不确定。一时觉得不至于,一时又担心那只是一厢情愿的侥幸。
这么低级的错误,要善后却太难。她很自责,既后悔也怨自己多事。昂山廷却没有出言责怪,他知道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想找出办法解决。
两人互相凝望良久,他眼睑轻微抖动,终于开口道:“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当他看见了。”
她心里不安的念头愈发强烈,“要把他处理掉吗?这事太严重,虽然没有真凭实据,可沈望必定信他。一次失误,足以毁掉两桩婚约。”
话虽如此,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最妥当。左珈陵是左一鸣之子,第三辈里数得上的人物。什么威逼、利许、恐吓、哄骗拉拢……这些寻常手段,对他毫无作用。
“不要着急动他。”昂山廷迅速恢复冷静,“现在这局面,就算沈望怀疑,也有许多顾虑,不敢轻举妄动。”
“是我大意了。”吴丝桐忍不住攥紧拳,“对不起。”
“一个无法证实的把柄,是双刃剑,很难用得顺畅。”他安慰似的抚抚她的背,“我曾是沈家的养子,很快又要成为沈家的女婿。而你是沈望的未婚妻——这种谣言一旦传出去,不仅是伤体面那么简单,左珈陵没那么蠢。”
“他要是只告诉沈望呢?甭管真的假的,沈望一定会从里头大做文章。”
“那么沈妙吉就会认为,她哥在用一个特别无耻还毫无根据的借口,试图破坏妹妹的婚姻,顺带解决他自己压根就不想要的未婚妻。沈顾北还能活几年?说不定全家都会这么想,觉得他为了争遗产无所不用其极,亲妹妹干兄弟一起针对。沈望只能暗中调查,但他什么也不会查到。只要拖到我跟沈妙吉顺利结婚,剩下的事就都好办。”
吴丝桐默然松一口气,堵在心头乱七八糟的担忧稍微平复。
昂山廷脑子里的那根弦却仍未放松,“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左珈陵,以后再慢慢料理不迟。可有件事要是解决不好,就没有以后了。”
吴丝桐明白他指的是谁,意念却很消沉,慢悠悠说:“该做的都做了,还能怎么办呢?按说再过三个多月,就是承诺该兑现的时候。可沈望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脱,不是背信弃义又是什么?他打定主意不要娶我。沈老爷子的态度你也看在眼里,说不定他家就早就想把我这个不受待见的未婚妻换掉,让沈欢喜取而代之。”
“这确实是个危险信号。”昂山廷眯起眼睛盯着她看,仿佛要看穿她,“可我认识的吴丝桐,不是那么容易退缩的人。”
这话并未激起她的斗志,口气中反而有些倦意,“沈欢喜现在病也治好了,在外面生龙活虎想干什么都行。而我……已经对沈望再无用处。我的想法,我做的每一件事,统统跟他的意志相违背,他恨不得把我远远甩到天边去。”
“现在甩开你,他失掉的就不止一条胳膊。”
“不是现在,早晚如此。”
他听完这一大堆丧气话,无声地摇摇头,紧接着骄傲地笑了,表达他真正的态度,“加入手望至今,你的每个想法都得以实施,做的每件事都卓有成效。你的能力毋庸置疑,功绩有目共睹,谁也不能抹煞。何必在乎沈望怎么想?你只是要他娶你,又不稀罕他来爱你。”
昂山廷将她重揽入怀,话里有难得一见的诚恳。他确实发自内心地欣赏吴丝桐,虽然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长成现在这样,可这样的她,更令他觉得亲近。跟同类在一起,比较不容易孤独。
昏黄的烛影落进她眸子里,荡出脆弱的涟漪,“沈望跟谢桥出双入对那么招摇,沈欢喜都能忍住不闹腾,我当她多有骨气,这不是挺会做小伏低看眼色嘛?就算把订婚的事捅到她面前,恐怕也能假装听不懂——我反而失了最后一张底牌。”
“她是个孤儿,从小什么都没有,自然懂得抓住身边最有价值的东西。不管骨子里多清高,这是本能。在沈望心里,小明星未必能跟她相提并论。”
“有她在一天,我心里一天不得安宁。沈欢喜到底有什么好的?那些男人全为她牵肠挂肚。沈望、连越、江知白,连叶秋成也迷昏了头。”
吴丝桐弯起嘴角,惘惘地亲吻他脖子上的皮肤,“你说,他们爱她什么呢?爱她冲动莽撞?爱她异想天开?还是爱她手段拙劣能激发保护欲?其实有时候……我很羡慕她。都是被收养,命就那么不同。要是在吴家长大,她恐怕活不到成年。谁都护着她,帮着她,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手不沾尘地得到一切。”
“我又不爱她,怎么会知道。”昂山廷总是能准确地捕捉到任何一点关键信息,思忖着说:“吴家……到底如何亏待了你,说得像龙潭虎穴一样。是继母待你不好?”
吴丝桐沉默一会儿,避而不答,反问:“那你有爱过什么人吗?”
第八十五折戏 浮沉各异势[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