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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折戏 午夜飞行[1/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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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主动替欢喜把箱子从行李架拿下来,并执意把那本一直在看的书送给了她。
      临下飞机前,又洒脱地朝她挥一挥手,“后会有期。巴黎是人间天堂,欢迎所有从地狱归来的游子。”
      旅途疲惫并未影响他昂然的兴致,笑时眼角生起细微纹路,闪烁温暖的光泽。心里想的是,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欢喜礼貌地回以微笑,见他拎一只紫红鹿皮行李箱离去,并不觉得还有再会之期。
      她不急着起身,在刺眼的灯光,混乱人群和嘈杂的声音中低头去看那本书,是安托万?德?圣埃克絮佩里的《夜间飞行》。
      令欢喜略感惊讶的是,里面竟然夹着一张缂丝书签。那一页的句子底下用黑色水笔画了条线:“不是每个黑夜都会碰到飓风。一旦规划好飞行路线,就得照飞不可。”
      他们没有告知彼此的姓名,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也没有任何约定。人海里浮沉,眉宇之间擦过多少人,都是这样离散并消失。
      这一年巴黎的深冬,四十六岁的周鹤南,初次邂逅二十四岁的沈欢喜。他早已知道她,她却还不知道自己遇到的究竟是谁,会给生活带来怎样的改变。
      一朵红蔷薇在九万英尺高空被烧成灰烬,也不过就是那个样子了。身处人群之中,却在四周立起一道隔绝的屏障,并着意地维护这种孤独。穿洗旧的纯白棉T恤,浅色牛仔裤。外面套一件粗棉麻外套,像男式工装款,宽宽大大有很多口袋。脚底却踩一双手工繁复的绣花鞋子,颜色令人想起深渊与火,是横亘在身上突兀明丽的伤口。
      印象最深的,是她的瞳孔。复杂而剔透,仿佛被过于强盛的光烧灼过,留下剧烈老去的痕迹。她便有了一张童贞的面孔,和苍老的眼睛。
      于是他记得她,如同记得当胸穿过的一颗子弹。真是不虚此行,他想。
      夜色深浓,傍晚落过冻雨,灯光在半透明的空气中闪烁明亮。这就是巴黎,传说中颠倒众生的城。
      手机刚一开机,连越的电话就分秒不差地追着打进来。七个小时的时差,那边应该是凌晨四点多了。他看到新闻,机场有怀孕的年轻女子割腕自杀,警方尚在调查,女子身份尚未明确公布。时间又跟欢喜的航班很接近,连越吓得一脊都是冷汗。
      欢喜失笑,“怎么会……我不是她。”转念又觉得愧疚,实在是让他们操了太多的心。
      那边如释重负地吁一大口气,“我想你也不会那么糊涂。”
      “何必呢。其实很多事,配不上自杀那么认真。”
      是的,配不上。她只是失望,并依旧愿意相信。
      连越还想再说什么,欢喜为难地笑着讨饶:“师父,道理改日再讲,国际长途真的很贵,我现在穷……”
      他打个哈欠,“那行吧,你自己多保重,有什么事一定联系我们。”
      地面飘落着枯黄的梧桐树叶,厚厚地堆在一起。欢喜孤单地拎着箱子走出机场,绣花鞋子直接踩进积水里。
      这个陌生的欧洲城市,空气清冷,身边都是听不懂的语言,来回走动的人如潮水起伏。庞大的建筑似阴影中的兽群,蛰伏在道路两旁。
      生命本来如此艰辛,即使隐藏在热闹的表象之下。她不觉得害怕,也没有新奇,对颠沛的迁徙早已习惯。拿手机按唐舜华给的号码打了电话,便站在角落等车来接。
      这只是中途停靠之所,同样她不觉得自己的一生就这样了。时间还会往前推进,直到踏上另一段意味深长的旅途。一条不归路,但不能回头,有些事必须去做。她在以自己的方式,带着她的孩子,认识并持续地深入这个世间。
      这样当孩子长大,会懂得感情的交付和承担,懂得生命从无圆满,却始终保留面对它的勇气。就算有失望和不信,也只是对某些人或事,而非对生命本身。
      欢喜裹紧大衣,仰头去看寒冷的天穹。一架飞机正缓慢滑过,黑暗中有数颗明亮的星子低垂闪烁。或许所有人的记忆都留存在那里,记忆最终是属于时间的。
      她一直把未出世的孩子叫囡囡,像奶奶小时候叫她那样。在抵达巴黎的第一个夜晚,突然有了决定。
      无论男女,你的名字,就叫沈繁星。
      四十多分钟后,Jade的司机将欢喜接到位于左岸第7区的豪宅,知识分子、艺术家、明星和富豪的聚居之地。
      盘花黑铁门斜对住街角,遍生暗绿之苔,和开到颓败的暗红蔷薇相映。灰色大理石喷泉流水淙淙,红黄的落叶被风卷起低低的旋儿。
      建筑看起来有年头了,线条流畅典雅,大而堂皇,却没什么人气,像吸血鬼的宅子。巨大的阴影能把人整个吞没进去,站在门廊已觉得周身冷飕飕。
      白衣黑裤的苏格兰女佣打开门,另一个接过欢喜手中的小箱子,将她带往楼上客房。稍作安顿后,又问她是否需要吃东西,说夫人外出赴宴还没回来,今晚恐怕不能见面了。
      坐了太长时间飞机,欢喜十分疲劳,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只想休息。遂客气地道谢,让她不必费心。
      寄人篱下就是这样,不可以多添麻烦,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说我要这样或我不要那样。谢天谢地仆佣都会说英语,不必一直用手机软件交流。
      客房提前收拾过,日常用品准备得很齐全,花纹繁复的壁纸古典庄重,水晶瓶里插着新鲜的深紫迷迭香。欢喜洗过澡就一头扑进大床睡过去,连行李也未来得及打开。
      这一觉扎实绵长,无梦无惊。清晨在鸽子的咕咕声中醒来,片刻间有点恍惚,想不起身在何方。风吹起白纱帘,在日影中拂荡。原来昨夜里忘了关窗,五、六只白鸽落在地毯上,摇头晃脑走来走去。
      她醒得太早,洗漱完换好衣服才不到七点。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去到大厅,开始慢慢地打量这个地方。
      陈设华丽典雅,处处透着女主人不俗的品味。所有精致物件都放在恰如其分的地方,不显得堆砌庸俗。也有些年代不明的中国摆设,看起来像古董。
      吸引她的是墙上挂着的油画,配色浓郁诡艳,大多出自画家女主人之手。其中有一幅巨大的自画像,橡木镶框,Jade夫人一身圣洛朗女郎造型,穿珍珠色丝绸衬衫,黑?皮窄脚裤,黑色细高跟鞋。坐在凳子上交叠着腿,手里拿一支细长翡翠烟杆,脚边还趴着通体金属黑的猫,慵懒如豹。
      再瞧仔细些,那猫金色立瞳里的幽幽绿焰,竟是用宝石拼嵌而成。
      欢喜站在幽暗的角落里看了一阵,忽听门廊外一连串汽车喇叭,还没驶入花园便响个不停。数名女佣不知从哪个角落齐齐蹿出来,头发都梳得光亮,清一色白衣黑裤。
      扶门望下去,一个穿黑色套装的贵妇下了车,穿过草坪朝这边走来。步子妩媚而略带醉态,女佣全围在她身旁伺候。走近了才能确定,那娇小的身影确然是Jade没错。
      欢喜对她的脸其实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个做派高调华丽的混血美人,像一颗饱满熟透的桑葚。
      此刻相距只有两步之遥,依旧看不太清。帽檐垂下来的面网把Jade的脸遮住大半,只露出黑紫的口红,唇瓣饱满光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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