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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折戏山水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2/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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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三个字,早已无需靠衣装鞍马来衬。然而西风凋碧树,与风华正茂的年岁,到底不能比了。只是非常倔强,不肯露出半分衰弱的迹象来。
      他对上她镜中的眸子,态度自然,挑眉笑问:“如何?”
      “很好看,谁都比不上。”欢喜细白的手指在前襟纽扣处滑过,似是随口一问:“到底见个什么人啊??意恋谜庋?季浚?恢?赖幕挂晕?阋?ハ嗲住!
      “吃醋了?”
      她瞪他一眼。
      他才慢悠悠答:“还是上回那小子。我给他提了几个条件,赶在最后关头,好歹算办到了。”
      “晾了人家快半个月,到时候买卖不成,仁义也不在。这要传出去,当心别人说你给晚辈拿架子。”
      “因为他有勇气却不够诚实,有谋划然坦荡不足。位置摆不对,就算机关算尽,也没有施展的资格。”
      欢喜摇头叹道:“我也是服了他,真有本事,惹得你动这么大火。”
      “发火倒不至于,小惩大诫吧。”他神情淡然,“想见我,也难也不难,看什么事儿。本来不必兜这么大圈子,倒把中间人搞得下不来台。”
      “那为什么还要见他?不高兴就打发走算了。”
      周鹤南玄妙地笑了笑,“现在把人打发走,以后要烦恼的就不止这些。我不喜欢等事到临头,才手忙脚乱地应付,你最好也养成这种习惯。”
      虽然那个“以后”,他也未必还能看到了。
      欢喜转头去看窗外滂沱,轻轻咬唇,“那个人……叫什么名儿?”
      这次他停了数秒,才道:“姓程。”
      她似松一口气,眸中流露出关怀:“我陪你一起去吧。”
      “怎么突然有兴致见陌生人?”
      “还能怎么,不放心你。也不想……离你太远。”
      他高深莫测地提起嘴角,“不必,你就留在酒店,等我回来。”稍顿,又补一句:“外头天气不好,哪儿都不许去。”
      周鹤南看时间差不多,便不再耽搁。另留下十个人照看她,分别住在下面一层不同的客房里。
      欢喜坐在房间里,不晓得干点什么好。用手机跟女儿打了会儿视频电话,小姑娘奶声奶气追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聊了没多会儿,小小的孩子就困得睁不开眼,被抱去午睡。
      女儿大多像父亲,繁星长到四岁上,莲花般皎洁的一张小脸,秀致眉目几乎跟沈望如出一辙。说不清好动还是好静,恁地精灵顽皮,使起性子来要两个女佣才捉得住。
      日日对着这样相似的容颜,记忆深处的黑色团块被不断翻动,灼痛从未停息。她能做的,只是刻意忽略它,假装无视它。徒劳而漫长的对峙,最终毫无结果,因人们所面对和希冀的,总是不同的现实。
      无法释放过去,就很难做到活在当下。或许正因为这个缘故,周鹤南始终未曾真正地得到她,他们一直有名无实。
      欢喜黯然地垂下眼。望远镜里那惊鸿一瞥,依旧清晰可见,历历在目。
      倾盆暴雨下得没完没了,水气扑面而来。她起身去把落地窗关好,照旧坐回床上发呆。
      茶桌上有只镶嵌人造宝石的黄铜大象香炉,燃着Panpuri天竺葵。东南亚香料烟气稍大,光线暗淡的空间蓝雾缭绕。
      天黑透了周鹤南都没回来。欢喜也没胃口吃东西,一颗心无依无凭,悬在稠密的风雨里吹得转啊转。
      终于忍不住把电话打到跟他随行的医生那里。响了两轮才有人接,宋医生声音和缓,令她惶惶的心情稍觉安定。
      “周先生很好,留对方一起用了晚餐,可能得过阵子才能忙完。沈小姐不必担心,还有别的事吗?”
      欢喜咽一下嗓子,“跟周先生见面的人,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
      宋医生仔细回忆数秒,“他们在游艇上见的面,隔得很远,雨又太大,我实在看不清楚。周先生谈事不许人打扰,没叫我是不能过去的。那人个子挺高,很懂分寸——只带了两个人过来,全都留在岸上。”
      “谢谢宋医生,我没别的事了。”想了想又道,“那什么……不用告诉周先生我打过电话找他。”
      “明白。”
      午夜已过,几辆车才陆续驶入酒店花园。十几分钟后,周鹤南的电话打进她房间,用的是座机。嗓音有点倦哑,情绪很稳定,听不出来什么,只道:“我有点累,你也赶紧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哦……好。”
      欢喜合上电话,镇定地拉过被子蜷进去睡,如一枚白色的茧。
      雨声尤不绝于耳,寂静中越来越响。世事铺天盖地,就要来了。
      次日天光亮,风止雨歇,又是灿烈晴空。
      周鹤南到底什么也没说,交易谈得如何,见面是否愉快,成与未成,都未主动提及。当天下午便携欢喜回了法国,行李里多出一只不大不小的黑色皮箱。
      暑去秋来,日子一如往常,又有些许不同。具体说不上来,总觉得哪里变得不一样。仔细想想,是他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少。
      期间最惊险的,是周鹤南的心脏病再度复发,只是没上次那么严重。他很排斥医院,把医疗器械都弄到家里来,医生24小时待命,把他的卧室变得像病房。
      每病倒一次,他就更虚弱一点。倔强和痛苦都不肯给人看见,尤其不愿显露在欢喜面前。在花花世界里坐拥无数好东西的周鹤南,连房间的门也很久不出了。
      她做不了别的,陪他一起足不出户,日以继夜地赶工龙袍。快好了,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疯子一样的偏执,累到头晕眼花,脑子都钝了,也不肯去休息。冷水泼面恢复清醒,若没有用,抬手就是一记耳光自己抽上去。无论如何,她要为周鹤南做完这件事,让他看到。
      在有生之年。
      十一月中旬,修复全部完成,比预计的半年还提前了一个多月。
      周鹤南久久凝望它,这历经烽烟年岁的旧物,终于在他手中重归圆满。如此,也算了却一桩心愿。还有另一桩——
      他转头看欢喜,脸容说不出的疲惫。
      欢喜习惯的姿势,是跪坐在床边,说话也好安静也罢,总要拉着他的手。
      有时累了睡过去,面孔就埋入摊开的掌心。年深日久,雪茄的气味渗入肌理,混合着体温的独特烟火气,好似冬日的森林,正焚烧胡桃木和雪松。她有时眼花,竟觉得那掌纹也愈发变淡。
      这样依赖,可否算作一种信仰?却挽不住时间的洪水滔滔倾泻。
      她问他:“你开心吗?”
      他含笑点一点头,和蔼地说:“现在龙袍已经修复完成,你也彻底自由了。”
      欢喜的笑容就僵在脸上,“……不要赶我走。”
      只有在他身边,才觉得那场死里逃生不是幻觉,还可以理所当然地重新活一遍。
      “陪着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等死,你可会觉得寂寞?”
      “每个人都会寂寞的,这是无法解决的事情。”她垂下头,泪水纷纷落下。
      谁敢妄言逃得过寂寞?人生天地间,独生独死,独去独来,总是这样的。
      他仰着头,眼睛没有看她,呼吸微弱悠长。
      “如果你是害怕离开以后,没有依傍寸步难行。那么,现在可以向我提出要求。想要什么?珠宝、房产、股票……我都会满足你。”
      没等她反应过来,周鹤南语气已变得严肃:“不许拒绝。这样的机会,对任何人都是绝无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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