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最大的协办方是她自己的独立品牌工作室,连越自然要帮着一起筹备。他跟国内媒体熟悉,主要负责宣传口对接。一来二去地,也搞不清她这么犹抱琵琶半遮面是图哪样。
她带着孩子跟连越、甄真他们出去吃饭,都要坐在埃尔法保姆车里,方方面面避开镜头。要说是低调,又不肯彻底。出入动辄前呼后拥,像是刻意为之,实在吊足看客胃口。
一旦推门而出,就有娱记蜂拥上前。安保人员尽责拦着,长枪短炮只能拍到一些远景照片。
繁星抱她的脖子,指着远处乌泱镜头问:“欢喜,他们为什么老跟着?”
她用遮阳帽把女儿的脸挡好,朝连越狡黠地眨眼:“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又不是戏子,干嘛着急曝光。只要我一天不跟媒体正面接触,他们就会不停地跟着我去下一个地方,不就是最好的免费宣传?”
连越就明白了,她的第一次正式露面,必须是在展览开幕式上。
但程嘉人毕竟不同,在最困难的时候拉过她一把,投桃报李,不能不留情面。于是欢喜告诉她说,“我给你带来一个宝贝儿,抽空你俩见见。刚签进娱乐公司,组了女团出道。货真价实的大美人,比我有看头多了。”
是了,她把Fiona也一并带回国。这妞儿从舞蹈学院毕业,小美人长成大美人,今年刚满21,正是花朵般的年纪。独特的混血美貌,在模特和广告圈都能吃得开。
欢喜启程前,把人找到跟前,指两条路给她选:“你是想在法国找个舞团继续跳,还是想去中国做明星?”
Fiona这样无父无母,早早出来混世界的女孩子,所有不过一副耀目皮囊。没背景没依傍光靠运气,熬到退役,关节都伤损,未必能混上一个B角。运气再差一点,好的舞团都进不去,进去也没好位置,很容易沦落到做街头表演。
她想也没想,马上说:“去中国。当不当得了明星没所谓,我想跟你。”
沈欢喜有钱,简直是人尽皆知的事了,最难得是还没忘了自己。若她肯花上一点心思来栽培,少说省掉几十年弯路。
不出所料的回答。欢喜也不急着做决定,反问:“你不是最想做Dancer?还是我记错了?”
“我是喜欢跳舞,但不见得有那么多人会欣赏我的舞。我只记得你说过,你爱看。你还帮我付了学费,那我以后只在你面前跳Flamenco,不是更好?”
真干脆利落。少女就是这样,对世界的野心和欲望明晃晃写在脸上,因为年轻,倒不惹人讨厌。欢喜看在眼里,反而有点羡慕。那种一无所有的勇气,押上全部未来的冲动和热情,她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行。那就这样吧,你要先学好中文,我会给你找个好老师。”
正事谈完了,Fiona还磨磨蹭蹭不肯走。这是她第二次踏入玛歌庄园,在时隔四年以后。
初次相遇那会儿,欢喜指着窗外对她说,“你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属于这个庄园的主人,包括我被买下的时间。”
时移世易,物是人非,现在这些东西的主人变成了沈欢喜。
Fiona打量四周,眼神中的羡慕不加掩饰:“他一定很爱你。”
欢喜故作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很明显啊,他留给你那么多钱。”
她想笑又笑不出来。在世人眼里,这就是毋庸置疑的衡量方式了。没有人感兴趣知道,周鹤南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的性情,他的品格,他的坚持,他的取舍,他的喜怒哀乐。他一生的成就得失,和他们之间无法被世俗标准所定义的感情。
他们只看到金珠翠玉黄金屋,仿佛那就是周鹤南唯一的价值。
她愿用这所有交换他留下,继续爱她陪她。但没可能了。得不到就最好,人就是这点贱。
欢喜想着想着,神思飞出老远。
Fiona露出招牌笑容,神秘兮兮凑上前:“现在没人管着你不许谈恋爱了吧?那我是不是可以追你了?”
“是啊,没人管着我了——”欢喜轻轻挑眉,笑容像一朵开不动的花,懒洋洋挂在唇角,“但是不行。”
“为什么啊?”
“因为我是你的老板。我们中国有句话,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要做我的情人,就不能当明星了,人不可以什么都要。”
她简直像个任性的女王,可以随意制定规则,予取予夺。
美人嘟着嘴,神情很受伤,非常夸张的那种,“真是太让我伤心了,你要补偿我。”
“想要什么补偿,说来听听,我再考虑。”
“我要比她红。”Fiona指着桌上一本电影杂志的封面,美艳女星怀抱一把缂丝吉他。未来之星眼光不差,那确实是中国这几年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谢桥。
聪明又薄情的美人是不会吃亏的,永远懂得什么对自己最重要。欢喜伸出手,轻拍她漂亮的脸庞,“乖一点,我喜欢听话的女孩子。说不定有一天,你真的能比她更红,到时候想找谁谈恋爱不行呢,就怕你忙不过来。”
Fiona得到承诺,放心地打了个呵欠。
欢喜起身上楼,“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坐很长时间飞机。缺什么去找夏布洛尔太太,你可以住我以前的那间房。”
“那你睡哪儿?”
她脚步停顿一下,轻轻说:“当然是我丈夫的卧室。”
留在圣让卡普费拉的最后一晚,欢喜睡在周鹤南生前的房间。
房里摆设一切照旧,都维持着他还在时的样子。她不让挪动家具,也不许把他用过的东西收起来。
黯蓝月光从窗口照入,她躺在大床的左边,他过世时睡的位置,觉得非常温暖安心。
卸下无所不能的女王之面具,又变回从前依赖他的那个沈欢喜。蜷成一团,把脸深深埋入枕头,幻想这是他的胸膛。好小声好小声地,像说悄悄话,同他讲:“你和姜姐姐在天上,和尽欢一起团聚,一定过得很开心吧……一定是这样的,所以才一次都没有回梦里看过我。”
语气里没有埋怨,只是笑着笑着,泪水便从眼角滑落,吧嗒一声砸在耳边。
这个人,以及他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最后还是要淹没在时间的洪荒里,找不出任何缘由。
回国后,欢喜给Fiona找了家靠谱的公司签约出道,对她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这女孩子基础条件好,又是有资本倚靠的新秀,算不得纯素人,前途看起来一片光明。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Fiona咖位虽小,身后的靠山却实力非凡,刚出道就风头迅猛,硬生生从前辈谢桥手里抢掉好几个大资源,都是临门一脚杀出的“意外”。
光从外表考量,她俩风格其实差别不大。以洒脱不羁容貌美艳为最大卖点,五官很有攻击性,都是烈焰玫瑰那一挂的。但谢桥已成名多年,再惊艳的面孔难免有点审美疲劳。再加上名气大脾气差,沈望又一味纵容她,时不时爆出负面还得罪人,性价比上自然吃亏些。
Fiona则拥有一个新手该有的谦虚和谨慎,像是有高人指点,很懂得藏拙露乖。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沈欢喜要求她“听话”。这是她肯继续砸钱捧她的条件,听着简单,范围要多大就可以有多大。
无论欢喜提出怎样严苛的要求,Fiona都努力去完成,不取巧,不质疑,不发问。得到的奖励是一份合约,她被钦点成为“猛虎蔷薇”品牌的形象代言,为期三年。这也是Fiona脱离女团后,尝试单飞的第一个起跳点。
签完合同,欢喜对她说,“我有比缂丝吉他更棒的东西,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出现在你身上。你要爱惜自己的羽毛,为展示它而做好准备。”
Fiona放下笔,驯顺地抱着她胳膊,笑容甜美惑人,谁见了也忍不住要把城池双手供奉。
她中文已说得很流畅,懂得怎样用跟法语句式完全不同的韵味来撒娇:“我会一直是你最爱的宝贝儿吗?”
第137章 一百三十七折戏 悲伤的龙母[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