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舅爷：“萧姑子，你可看清楚了？”
萧姑：“看清楚了。”
七舅爷：“那你说……”
隆万氏：“等一等！”
大少奶奶突然打断了七舅爷的话。
隆万氏：“萧姑也是下人，还是到外边去说吧，免得我二兄弟一瞪眼，她不敢说实话！”
众人觉得有理。
七舅爷：“对，外边说去！”
于是众人跟着萧姑走出了祠堂，就连大少爷传宗也让人把他抬了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继宗一家四口。
瑛娘的眼泪夺眶而出，继宗一下子明白了，他紧紧地握住了瑛娘的手。
继宗：“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刚才是去看她了吧？还送了糖？要是真丢了命，也只能怪你自己！”
瑛娘：“我死了好，省的妨你，萧姑曾经告诉过我，一旦被选为河姑，命就定了。”
瑛娘和继宗说起了祭河那年……
十六年前，隆家祠堂里，萧姑将十四岁的瑛子揽在怀中，帮她梳着头。
萧姑：“好日子就快到了，到时候你别哭，别闹。嫁给河神挺好，一闭眼睛就什么都过去了。”
瑛子：“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萧姑：“这是河姑的命，你捱不过。”
瑛子：“可是姑小时候也是河姑，你没嫁给河神，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萧姑笑了：“傻丫头，我没能嫁给河神，是我命不好！赶上了咸丰皇帝驾崩。要知道，不能嫁给河神的河姑，这辈子也不能离开祠堂，更不能出去嫁人！”
瑛子：“他们说不能出去就不能？我跑！跑出去！”
萧姑：“傻丫头，就算你跑出去了，你河姑的命也改不了，嫁人，会妨死自己的丈夫的，嫁几个妨死几个，到那时，你的命更苦，还不如顺顺利利地嫁给河神。”
说着，萧姑留下了眼泪。
瑛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可是，我真的不想死！”
萧姑笑了：“死，不是最可怕的，真的，姑羡慕你，你的命比姑好，姑要是能十四岁嫁给大河，又何苦熬这几十年？”
讲着讲着，瑛娘的泪水在脸上纵横，泣不成声了。
两个女儿看明白了，她们紧紧抱住了瑛娘的大腿。
盼娣：“娘，她们为什么让你死？”
招娣：“爹，带我们走吧！我们要回自己家！”
继宗突然咬了咬牙：“谁都不许哭！萧姑那么大岁数了，早就老糊涂了，就算她说你是河姑，你也不能承认！走，跟我出去，听听萧姑子怎么说。”
瑛娘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脸上一片迷茫。
祠堂院落里，隆家族人在台阶上，下人分列两旁，把萧姑围在了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萧姑。
此时，继宗拉着瑛娘也来到院里。
萧姑娓娓道来：“二少奶奶的面相真好，一看就是多子多福的富贵命！”
隆万氏咆哮道：“让你认人呢，谁让你相面了？我问你，她到底是不是当年的河姑瑛子？”
萧姑似乎没听清：“你说啥？瑛子？大少奶奶您说笑话了，瑛子脸上是有个痣的。”
隆万氏：“痣是可以蚀掉的！你刚才离那么近没看到她脸上有印记？那就是证据！”
大少奶奶恶狠狠地给着萧姑暗示。
萧姑：“噢，我看清楚了，二少奶奶脸上是有个印记，但是她不是瑛子，瑛子和我一起住了七年，我是绝不会认错的！”
隆万氏瞪大了双眼：“萧姑子，你！”
萧姑回避了隆万氏的目光：“我说的可都是实话，真的，夫人，二少奶奶的面相好，多子多福的贵人相，也不知道她给您生了孙少爷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回答。
萧姑接着说道：“就算没有，您也不用着急，有祖宗保佑，兴许来年就能让您抱上大孙子！”
听了萧姑的话，隆夫人心里有些得意。
隆万氏咆哮着：“婆婆，您可别听这老姑子胡说八道，她准是被妖女买通了，不信，派人去翻她的东西！”
众人都在看大少奶奶，萧姑却是一脸的平静。
佘管家领命带人冲向萧姑住处，将东西一件件翻出来，很快就有了结果。
祠堂外，佘管家一手拿着糖果，一手拿着金镯子递到了隆夫人面前。
众人见到金镯子都大为吃惊，萧姑却还是很淡定。
隆万氏：“你们看看，我说什么了？一个祠堂里的姑子，居然有这么好的黄货，一定是那个女人用来收买她的！”
隆万氏恶人先告状，把矛头指向了瑛娘。
继宗看瑛娘，瑛娘一脸的茫然。
七舅爷大怒：“好你个萧姑子！自己是什么身份不知道？没能祭了河神，隆家祖宗好心留你一条命，让你多活了好几十年。你不感恩戴德，居然贪图钱财，私通妖女祸害隆家！来人，把这老姑子乱棍打死！”
萧姑：“等一等！那是啥？从我那儿搜出来的金镯子？我认，我是有这么一样东西，你们仔细看看，那镯子圈里面有个字。”
众人连忙检查看着。
萧姑：“我家穷，穷得吃不上饭，我爹才把我卖进隆家当了河姑，我一天书都没读过，一个大字都不识，可是老老太爷教了我四个字，就是这匾上的“千秋万代”。那年我十岁，老老太爷还让我用树杈在地上写过来着，我记住了，一辈子不敢忘。这金镯子里面那字就是“万”，没错吧？”
佘管家拿给隆夫人，七舅爷也凑过来看，果然圈内侧有个小小的“万”字，清清楚楚，镜头迅速推向隆万氏。
萧姑子：“大少奶奶是姓万吧？”
所有人都看向隆万氏。
大少奶奶一咬牙，决定先下手为强。
隆万氏：“好你个萧姑子，你竟然偷了我的金镯子！”
萧姑：“啊？好吧。大少奶奶是主子，我是个早就该死的老姑子。您说我是贼我就是贼。”
萧姑子话里有话，大少奶奶连忙岔过去：“等一等，就算你金镯子是偷我的，我倒要问问你这包糖果是哪来的？我房里可没有这玩意！”
大家看向糖果，继宗看了一眼瑛娘，瑛娘忐忑不安。
大少奶奶的狗腿子王婆子向前一步：“哎，这纸包我见过。一大早，二少奶奶拎着来的。”
众人全都愣住了，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瑛娘，瑛娘哑口无言。
继宗大喝道：“你个臭婆子，胡说八道！”
王婆子：“二少爷你别瞪眼，不光我一个人，张婆子也看见了。回禀夫人，今个儿一大早大少奶奶就派我们到这院里盯着，我们两个都亲眼看见，这个女人进祠堂的时候手里拿着这个。后来说要带着孩子去茅厕，再回来的时候，这东西就没了。”
大少奶奶：“哈哈！婆婆，你听见了吗？这包糖果是她带进来的，现在到了萧姑手里。明摆着就是妖女拿着一包糖果贿赂了萧姑，萧姑子才替她说话的！”
一时间，萧姑脸上难看了起来。
瑛娘更是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大少奶奶道：“萧姑子，我知道你是怕二少爷才不敢说出来。没事，隆家当家的是夫人，你就实话实说，夫人会护着你的。”
说着，大少奶奶又对萧姑使着眼色。
众人都已经相信瑛娘就是河姑了。
此时，宗族中的一个老太太向前一步：“我听说过这萧姑子一辈子就喜欢吃甜的，这个女人知道拿一包糖果送给萧姑子，那她就一定是当年的瑛子了。”
瑛娘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萧姑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我啊，十四岁那年就该死。又活了这么多年，一直怕死，就是舍不得这口糖！”
说着，她居然冲上前去抓过一块糖来，剥掉糖纸扔在嘴里：“我是喜欢吃甜的，从小就喜欢吃，可是我又没钱买，就只能去偷！夫人，这包糖果，也是我偷的。”
大少奶奶瞪大眼睛：“你胡说八道！你根本出不了祠堂，怎么偷的糖果？”
萧姑：“我根本出不了祠堂，又怎么到你房里偷的金镯子呢？”
大少奶奶愣住了，尴尬至极。
萧姑：“告诉你们吧，别看我岁数大，可我腿脚好。我能登高上树、翻墙越脊！大少奶奶的金镯子就是我跳出院墙，到她屋里偷的！这包糖，也是我翻墙出了祠堂院墙，到街上的糖果店里偷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萧姑子居然会这么说。
萧姑：“没错，偷的！都是偷的！”
大少奶奶怒道：“你……婆婆！你都听到了吧。她是个贼，贼的话不能信。这个贼一定是与那个女人串通好了。”
大少奶奶逼近萧姑：“萧姑子，念你守了祖宗祠堂几十年，再给你次机会！你别老眼昏花，你给我看清楚了，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当年的河姑瑛子？你再敢胡言乱语，家法可是要乱棍打死你的！”
面对隆万氏的威逼利诱，萧姑笑了：“我是个贼，我早就该死，我这就去死还不行吗？！”
萧姑说着，猛地向院子里的一口大铜鼎撞去。只听“咣当”一声，萧姑的头与铜鼎撞在一起，脑浆迸裂，命丧当场！
众人一时间都吓傻了，佘管家吓得张牙舞爪，隆夫人捂住胸口，吓得无法呼吸，只有隆福扼腕叹息。
瑛娘上前两步，想救来不及。她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热血上涌，每根青筋都在跳动。
两个孩子没见过死人，吓得嗷嗷直叫。
在一片惊呼尖叫声后，现场一下子安静了，没有任何声音，大少奶奶瞪大了眼睛，她以为萧姑一死，自己再也无法挽回战局，继宗长吁一口气，他以为瑛娘化险为夷了。
哪成想瑛娘突然大呼一声：“萧姑姑！”
继宗想去拉瑛娘没有拉住。
瑛娘冲开人群，来到萧姑的尸体旁，“噗通”跪倒：“姑姑！”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继宗恨得咬牙切齿，传宗瞠目结舌，隆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佘管家护住了隆夫人。
所有的隆家宗亲都目瞪口呆，隆福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瑛娘给萧姑的尸体磕了三个响头，她的眼泪在纵横。
七舅爷道：“哎呀呀，这，这女人果然是当年的那个……她是妖，她是妖啊！要是真让这妖女进了隆家，那还得了？”
大少奶奶喝斥道：“佘管家你还愣着干什么！别让这妖女施妖术，惊了隆家祖宗！”
佘管家立刻大声道：“来人，将这妖女乱棍打死，扔进黄河！”
继宗：“我看谁敢？”
继宗冲上前去喝止拎着棍子冲上来的下人们。
盼娣和招娣喊着娘，跑向瑛娘身边，瑛娘抱住两个女儿才缓过神来，一脸迷茫，她与继宗的目光相对，想起了前一夜的情形……
继宗拉着瑛娘告诉她：“傻媳妇，让河姑祭黄河本来就是害人的勾当，是逼死人命的封建迷信！政府早就不允许了！”
瑛娘：“孩子她爹，什么是政府？”
继宗笑道：“政府就是国家。现在没有皇帝老子了，那些想复辟的也都被打倒了。现在说了算的，是总统！”
瑛娘：“总统能管我们的事？”
继宗接着说道：“咱们这山高地远，总统是够不着。可是孝兴是有警察的，警察上面有县长，他们会管的。”
瑛娘想起了继宗的话，她决定做拼死一搏，于是起身，将两个闺女让到了她的身后，向前一步。
瑛娘：“没错！我就是当年的河姑瑛子。我十四岁那年祭大河，本来是要将我活活淹死的！可是老天爷保佑，马贼来了，砍断了捆绑我的绳索。我虽然掉进了大河却没淹死。顺着河水飘到了二百里外的古风村，被我的干爹干娘救起。后来，我就认识了他……”
瑛娘指着隆继宗：“那一年，我刚好二十岁，去河边挑水，他昏迷不醒晕倒在河边。”
继宗沉默了，他的眼前仿佛回到了当年，当时小瑛子背着神志不清的自己艰难地走着，险些摔倒。那时候，自己不停咳着，瑛子又走了两步，摔倒，艰难地爬起来的画面深深印在了继宗的脑海里。
瑛娘：“他穿得破破烂烂，一直在咳，一咳就见血，看上去就是个要死的人，一路上我摔倒好几回才勉强将她背回家。我干爹干娘都是好心人，虽看出他得的是会过人的肺病，还是把他留在了家，怕的是他死在荒郊野外，被野狗掏了，连全尸都保不住！他在我家里一住就是半年，为了能让他活下来，我天天要去给人洗衣服，用冰凉的河水一件一件的洗！换来的钱，都给了药铺伙计，让他们帮我捡些药渣子，熬药给他治病。”
瑛娘说到此处，继宗禁不住泪下。
瑛娘：“他是个知道感恩的人，病好了他说喜欢我，要娶我为妻，留在古风村和我一起为干爹干娘养老送终。我吓坏了，我从来没想过我可以嫁人。他拉着我的手，去给二老磕头，二老就答应了……”
瑛娘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知道自己是河姑，不能嫁人，可是干娘跟我说，既然掉进大河没死，就是重新活了，过去的事不算数了！女人生下来就是要嫁给男人的！更何况他对我好，我也爱慕他！我想也是，七岁那年当河姑，是因为我爹死了没钱埋，我饿着肚子没别的办法……”
瑛娘落泪，听瑛娘说话的老仆人们也都泪下，尤其是隆福，很是同情瑛娘。
瑛娘：“可我万万没想到，他是隆家的二少爷。两天前我知道了真相，就把一切都告诉了二少爷，我给二少爷磕头认罪，二少爷说我没错。”
众人看向继宗。
继宗：“是，我早就知道她的身世，我不在乎！当年她没死，那不是她的错！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她嫁给了我，也不是她的错，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应该得到尊重和保护！”
隆夫人等人全傻了眼。
瑛娘：“她爹，有你这句话，真好。我干娘说得对，我既然掉进大河没死，过去的事就不算数了！我已经不再是你们隆家的河姑了！嫁给二少爷的时候，我不知道他是隆家的人，如果知道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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