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继宗走进隆家客厅。
三叔公“腾”地站了起来：“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你媳妇答应了？”
继宗没答话，他沉着脸。
三叔公又问：“那女人不干？我说继宗啊，你可是隆家少爷，她是个什么东西？连这么个女人的主儿都做不了，将来你怎么当这个家啊？”
这一句话把隆继宗激怒了。
隆继宗用眼睛瞪着三叔公：“你怎么知道我做不了她的主，我能不能当这个家你说了算吗？”
三叔公一下被说愣了。
隆夫人不满：“继宗，怎么跟三叔公说话呢！”
继宗不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年轻的时候号称苦读诗书，要考取功名，结果考了多少年，狗屁没考上！要不是靠我爷爷救济，他能有今天？光绪年间，为了纳妾还逼死过人命，要不是我爷爷出面，他早被朝廷砍下脑袋了！”
三叔公气得发抖：“你、你、你……我是你叔公，你爷爷的亲叔伯弟弟！你这么跟我说话？辈分、礼仪你都不讲了？好，隆继宗，你们家的事儿我不管了，再不管了！”
三叔公一拍桌子就要走。
隆夫人连忙上前拦住：“三叔公您消消气，消消气。继宗你怎么能对长辈这么说话呢？我问你，刚才回去商量的事儿，那女人怎么说的？”
继宗回道：“……我没张得开嘴。她十月怀胎，刚生下孩子，当娘的对自己骨肉是什么感情，您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让她把孩子送人，我哪里张得开嘴？娘，要商量，也说等她坐完月子再说，行吗？我求您了！”
隆夫人无言以对，三叔公、四叔公、七舅爷也没了办法，一个个不再说话了。
一个月后……
瑛娘怀里的婴儿在嘎嘎地笑，她用小手指杵着婴儿的脸蛋儿：“满月咯满月咯，小三儿满月咯！呵呵……”
瑛娘笑得非常开心，小婴儿也被逗乐了。瑛娘拿起一个小布口袋在婴儿眼前晃悠着，两个姐姐围在婴儿身边，抓着她的两只手，玩得不亦乐乎，门口处的继宗看着，泪下。
隆家客厅里，佘管家端来几碗茶，分别给三叔公、四叔公、七舅爷放在了面前。
隆夫人说道：“今天那孩子满月，又把三位长辈请来了，辛苦啦！”
隆夫人的话说得很客气。
三叔公却是没好气：“来我是来了，但今儿个我可不敢再多嘴。你们家二少爷的脾气，领教了。”
隆夫人尴尬道：“对不住，对不住！三叔公，您是长辈，可千万别跟孩子置气！”
三叔公不再言语，很明显，众人是在等待着隆继宗的信儿。
隆夫人问：“佘管家，你去老二院里找他，说好的，他怎么还不来？”
佘管家领命：“是。”
佘管家走进院子，见隆继宗正在院里转悠着，隆继宗心神不宁，直用手砸自己的脑袋。
佘管家也是个没眼力价的，居然上前直接就问：“二少爷，长辈们都到了，夫人问你啥时候过去。”
隆继宗不悦道：“过去就过去！”
说着，隆继宗大踏步就出了院。
瑛娘抱着孩子：“我说三儿啊，今儿个外面太阳足，暖和。娘带着你们仨给奶奶磕个头去？生你的时候闹了误会，娘对奶奶很不恭敬，害得她老人家差点让县长抓起来，娘很后悔。今天趁你满月，咱们四个一起去给奶奶磕头赔罪去！”
盼娣噘嘴说：“娘，我不想去，奶奶可凶了。”
瑛娘不高兴了：“哎，你是大姐，最该懂事！她是你爹的娘，咱们要是不把她哄好了，你爹岂不难做？走，磕头去，待会嘴甜着点！”
盼娣招娣被迫点头，瑛娘抱起孩子就往外走。
隆家客厅里，继宗尴尬地站在那里，他瞟了一眼三叔公，三叔公将头歪向一旁，他看到四叔公殷切的目光，七舅爷也在等着自己回话。
隆夫人开口：“继宗啊，说好的，过了满月就和你媳妇商量那件事，今儿三个长辈都来了，等着你的回话呢。”
继宗回话：“对啊，说好的，过了满月。过了吗？今天才满月！娘，可不是我挑眼，你当奶奶的，孩子满月你不该过去看看？咱们可不是寻常百姓家，孩子满月不该摆上一桌酒席，庆贺庆贺？”
所有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
三叔公一声冷笑：“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还要摆酒庆贺，那还怎么过继给人？”
四叔公站了起来：“继宗啊，那孩子她娘是个什么来历，咱们也都清楚。她生出的丫头本该还给大河，可是……唉！那就算了，大河发怒，百姓遭殃，咱们一起领受，也认了。现在的主意是吧这个丫头过继给人，怕的是她再妨死长辈，这是多为难的事儿吗？你还非得跟那女人商量，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公主、格格，跟她商量事还得挑日子？我们仨岁数也都不小了，难道你让我们明儿个再来？我的二少爷，你也体谅体谅我们这把老骨头吧。”
继宗不为所动：“谁让你来的，我又没请你！”
四叔公瞪起了眼睛：“哎！你！”
四叔公连忙看向隆夫人。
隆夫人想劝：“继宗……”
继宗继续道：“跑一趟还嫌累？我记得我小的时候，你做生意赔了钱，债主堵了你的门，你三天两头跑我们家借钱，那会儿怎么不嫌累啊？”
四叔公急了：“你，你说什么……”
继宗道：“怎么？我说的是假话吗？虽然那个时候岁数小，可我记性不坏！我记得你还说过将来要连本带利一起还！娘，查查咱们家老账本，看看他以前借的还清了没有？”
“我，我也不管了！”
四叔公被气的一屁股坐下了。
隆夫人起身：“四叔公恕罪。隆继宗，你太不像话了！”
七舅爷却说：“怎么不像话了？好样的！继宗，就凭你这气度，做隆家当家人，我放心了！”
三叔公四叔公一听都恨得咬牙切齿。
七舅爷接着说：“嗯？怎么？我说错了？这么大个家，不得找个有脾气有血性的爷们儿来执掌？继宗说得一点都没错，是咱们算错了日子。你们俩老骨头没比我大几岁，再说你们都姓隆，是宗亲，我都没嫌跑腿累得慌，你们也别嫌了。明儿个再来听二少爷回话吧！”
“多谢！那我就先告退了。”
继宗说完转身就走，见继宗走了，三位长辈也都起身准备离开。
中庭，瑛娘正抱着老三，带着两个孩子躲在门外偷听。她们本是来给隆夫人磕头的，没想到正赶上这一场，瑛娘在门口听得那是一清二楚。听闻继宗要离开，瑛娘连忙拽着老大老二往角落里躲去。
继宗先一步出门，七舅爷、三叔公、四叔公也都气哼哼地离开。隆夫人送到了天井，准备回屋之际，角落里传来孩子的哭声。
隆夫人吓了一跳：“谁在那儿？”
角落里的瑛娘再捂孩子嘴已经来不及，只得出来。
隆夫人不悦：“你在偷听？”
瑛娘连忙说：“不……婆婆。今天老三满月，我是带着她来给您磕头的。盼娣招娣，快给奶奶磕头。”
三人全都跪在了地上，瑛娘抱着孩子给隆夫人磕了头。
隆夫人气未消：“免了！”
隆夫人转身回到屋里，瑛娘娘四个是尴尬又难堪。
夜幕降临，瑛娘屋内老大、老二、老三躺在床上，全都睡着了。
招娣一翻身，说着梦话：“不要把妹妹送人，不要把妹妹送人……”
瑛娘只能凑到她的身旁：“乖，乖。不送不送，魂儿回来魂儿回来，招娣好好睡觉了，睡觉了！咱们娘儿四个永远在一起。”
瑛娘说着，流下泪水，终于，招娣睡熟了。瑛娘惦记着继宗，起身出门，她到外间张望，并没有继宗的身影。
在隆福的住处，继宗正在犯着愁：“福叔，再陪我喝点。”
隆福起身：“二少爷，行了。酒大伤身！”
继宗摇头：“让我喝吧！我心里堵得慌！福叔，你说我怎么张这个嘴？瑛娘最是疼孩子的，让她把孩子送人，这……唉！”
继宗抢过酒碗，一饮而尽。
隆福为难道：“话是这么说，可眼前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福叔，你也……”
“不，不，二少爷，我是下人，可不敢多嘴。”
“你说，我就信您。”
“我听说这两回您把三叔公和四叔公都得罪了，这可不得了。咱们隆家祖训长幼有别，宗亲中就属这二位叔公辈分最大。您得罪了他们俩，不就是把所有隆姓宗亲都得罪了吗？再说，这位三小姐也确实……”
“隆福，你要敢说我闺女是灾星，我就跟你急了！”
“哪有什么灾星？我是说这三小姐来的，也确实太过巧了。你说她一降生正赶上大少爷过世……没法不让人议论。实话告诉您，家里下人也有风言风语。将来三小姐长大了，懂事了，听到这些议论也不舒服啊！所以我说吧小姐过继给人不是一坏主意。找个没儿没女家境好的，孩子将来不受委屈。”
继宗听进去了。
“老奴现在也没什么正经差事，大不了，我跟三小姐一起过去。就像小时候带二少爷一样，帮您把三小姐带大还不行吗？二少爷，您总该相信我吧？”
“如此，福叔，多谢了！”
“唉，骨肉分离，孩子她娘肯定难受。但是你要把这些道理都讲清楚了，她也应该理解您的难处。”
“是，瑛娘最通情达理了。行！今晚我就跟她说！”
喝得微醺的隆继宗进门，刚想进里间去看孩子，却发现书桌前瑛娘在研着墨，继宗觉得好奇，走了过去。
瑛娘研墨的动作非常仔细，眼里还含着泪水。
继宗问：“瑛娘，你干什么呢？”
瑛娘答道：“研墨。”
“研墨？你要学写大字？”
“不。”
“那你研墨干什么？”
“我是在为二少爷您研墨。”
“你想让我写什么？我写给你。”
瑛娘的泪水滴到了砚台里，继宗没察觉，拿起笔来，蘸着墨。
“这墨还研的不错，说吧，写什么？”
“休书……”
继宗一惊：“胡说八道！”
“我说的是真的，求二少爷……写封休书，休了我吧！”
瑛娘说着，将墨放在砚台里“噗通”跪倒。
“你这是干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夫妻快十年了，好好的，怎么要我休妻？”
“我想带着三个女儿回古风村去住。”
“你说什么？”
“我是什么身份心里有数，配不上二少爷那是自然，您让我走吧。要是没了我，二少爷跟洪县长侄女的婚事一定能成，洪县长也就不会再难为隆家了。那洪小姐是大家闺秀，又年轻，长得也一定好看，希望她嫁过来能早点给二少爷生儿子。”
“你给我站起来！”
“你还没写休书呢……”
“我让你起来！”继宗一声断喝，瑛娘只得站了起来。
“谁跟你说了什么闲话，谁逼你的？”
“没人逼我。”
“不对！那就是你听到了什么！”
“也没有……”
“瑛娘，跟我说实话，不然我可生气了！”
“我，我说实话……今天，老三满月，我想抱着她去给婆婆磕头。正赶上二少爷也在……”
继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都听见了？”
“是，都听见了。二少爷为了我跟隆家的长辈们吵起来了，这样不好……”
“他们并没有让我休妻，他们的意思就是想让我跟你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把老三……”
瑛娘打断了隆继宗：“不能！”
“这……”
“我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是个当娘的，除非死了，绝不能将孩子送人。二少爷，我求你了，您写一纸休书，让我带着三个孩子一起走吧。我能干活，回到古风村我能把三闺女都养大成人。二少爷，我们娘儿四个真的不能分开！”
说着，瑛娘已是泪流满面。
继宗突然说：“不分开就不分开！谁让你们分开了？”
瑛娘哭得更厉害。
隆继宗大声道：“不许哭！我隆继宗堂堂七尺男儿还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女？本来就是说跟你商量，你既然不答应就全当没这么回事。那帮臭老头子说的狗屁话你一句都不要听！”
瑛娘慌了：“不，二少爷，您是隆家的顶梁柱，将来是要当家做主的，可千万别因为我跟他们闹翻了妨碍了您的前程。二少爷，我求你了，快给我写一纸休书吧，我墨都给您研好了！”
“写就写！”隆继宗说着，就拿起笔来蘸好墨，提笔在纸上写了七个字“隆继宗绝不休妻”。
继宗一放笔：“好了！”
瑛娘不认识字，她拿起纸已是泪流满面：“多谢二少爷。明儿一早我就带着她们姐妹三个走。我刚生完孩子，这个月子坐的不太好，没有太大
第七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