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管家来到隆夫人的面前，低声道：“夫人，我闯祸了。刚才打二位小姐，手下得重了……我看大小姐的屁股上都打出血印了。”
隆夫人没当回事：“让你教训她们，不痛不痒的算什么教训？”
佘管家脸上有些难看：“我是怕二少爷怪罪！”
“怎么在这个家里，得看他眼色了？”
“不是……我……”
“不是就少罗嗦，打就打了，怎么样？他要是怪罪，让他找我来！”
“哎！”佘管家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着头。
瑛娘将睡着了的老三放到了一旁，她已经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用手抚摸着招娣的头，说道：“盼娣，招娣，这件事不许告诉爹。”
招娣带着哭腔：“为什么？”
“你爹为了咱们娘四个，一直在惹奶奶生气。如果让他知道你们挨了打，那叫火上浇油！奶奶是你爹的娘，就跟你们和我一样。难道你们想让爹跟他自己的娘闹翻了？”
盼娣招娣委屈地点头。
“记住我的话，绝对不许让你爹知道！再有，以后再也不许招惹长房的哥哥。”
招娣争辩道：“我们没招惹他，是他抢我的口袋！”
瑛娘说：“抢就抢了！就算他再欺负你们，你们也不许吱声。以后就在咱们自己院子里玩，别出去，省得惹是生非，听见了没有？”
两个女儿委屈道：“听见了。”
“都是懂事儿的乖孩子，娘谢谢你们。”瑛娘说着，将盼娣招娣搂在怀里。
瑛娘问：“盼娣，屁股还疼吗？”
盼娣低声：“疼……”说着又哭了。
瑛娘自责：“都怪娘，是娘连累了你们！”瑛娘落泪。
继宗喝醉了，晃晃悠悠地回来，进了门就问：“闺女呢？”
瑛娘回答：“都睡了。”
“睡了？这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啊？”
“玩累了，整个院子里跑，咱们隆家太大了，闺女们玩疯了，也累坏了，吃了午饭就睡了。她爹，你……喝酒了？”
“嗯……反正闲着没事。哼，娘把着权不撒手，我这个大男人不喝酒还能干什么？今天碰到了一个少时同窗，喝得挺痛快。”
继宗躺在炕上要睡，又想起了什么，说：“我醉了，想要喝点酸的。”
瑛娘连忙说：“哦，那我去厨房给你煮点山里红。”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
“哎，你是二少爷，哪能进厨房啊？”
“你是二少奶奶也不能去！我自己出去叫下人去煮。仨闺女都睡觉了，你不能出门，看着点，别让老三掉地下。”
“看您说的，她才多大啊，哪儿会翻身？”
“哦，还不会翻身呢，那也不用你去……”说着醉话，继宗就出了门。
假睡的盼娣看娘，瑛娘示意她快睡。
继宗来到门口喊着：“来人！”
一个婆子连忙跑了过来：“二少爷。”
继宗吩咐道：“去去去，到厨房煮点山里红汤来，越酸越好！”
婆子点着头：“是大小姐要喝吧？”
继宗不解：“嗯？”
婆子嘟囔着：“被打得太狠了，肯定发烧，喝点山里红好，去火！”
继宗厉声道：“你站住！你说什么？谁打我闺女了？”
婆子一愣：“啊？……还能有谁啊？姓佘的那女人呗，仗着自己是管家，平时欺负我们下人也就算了，连小姐都敢打！”
继宗问：“佘管家？为什么？她凭什么打我闺女？”
继宗冲进屋子，盼娣一见到爹进门，连忙闭眼。
继宗大叫：“盼娣，让我看看你的伤！”
“爹……”盼娣怯生生地叫着。
继宗不由分说扒开盼娣的裤子，血淋淋的一道大血印子正横在屁股上，继宗眼睛都发了红，就要往外冲：“奶奶的！敢打我闺女！”
瑛娘在后面一把把继宗抱住：“孩子她爹，你要去干什么？”
继宗大叫：“保护不了老婆孩子，算什么男人？谁敢欺负我妻女，我就跟她拼命！”
“你别生气，不怪别人，都是咱们闺女惹的祸！”
“胡说八道，我这么小的闺女能惹什么祸？”
“她爹，这是小事，你可别再出头了，要怪都怪我没本事，没生下儿子来。人家正看咱们一家五口不顺眼呢，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再惹人家了……”
“人家？谁呀？”
瑛娘无言以对。
“我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我就该是一家之主，我难道还要看别人的眼色吗？何况是个下人，敢打我闺女？我要她的命！”
说着继宗一使劲，就将瑛娘推倒在一旁，瑛娘脑袋撞在了桌角上，都撞出了血。
瑛娘挣扎起身，继宗却根本没注意到，就冲了出去，两个女儿其实都醒着，连忙上前扶住瑛娘。
盼娣、招娣急了：“娘，娘，你流血了！”
瑛娘咬着牙，手摸着头，急切万分：“不要紧，不要紧。你们俩看着妹妹，别让她掉地下。”
隆福正在守着大门，继宗突然冲来：“福叔！拿你的钥匙开仓库的门！”
隆福一愣：“仓库？二少爷，你要什么？”
“我要一条枪！”
“枪？二少爷，哪来的枪呀！”
“福叔！你糊弄我，孝兴自古闹匪患，咱这么大的家，看家护院没有几条枪？现在民国了，土匪闹的没那么厉害了，把枪都锁起来了，对吧？锁在哪儿我知道！给我仓库钥匙！”
“二少爷，二少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您先把火气降下来再说。您想想，我现在就是个看大门的，我哪儿有什么仓库的钥匙啊？”
继宗点着头：“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你早就不是这个家的管家了。你的位置被那个姓佘的女人抢了！她可真是条蛇啊，老母蛇！”
客厅里，佘管家正在跟两个掌柜模样的人对着账本。
继宗冲进门来：“姓佘的，你跟我来！”
佘管家一愣：“二少爷，您有事？等会儿行吗？”
继宗怒了：“我吩咐不了你了是不是？”
继宗上前一把提溜起了佘管家就往外拖，佘管家不敢挣扎，只能服从，房里的人都吓坏了。
隆家仓库院落，继宗拽着佘管家而来，把佘管家向一扇门前推去。
继宗命令道：“打开这扇门！”
佘管家愣住了：“二少爷你要干什么？”
继宗说道：“你是管家，身上揣着钥匙呢，对吧？刚才叮叮当当的我都听见响了。拿出钥匙来，打开这扇门！”
佘管家摇头：“这可不行，夫人吩咐过了，没她的话谁都不许开这扇门！”
继宗上前一步：“张嘴夫人闭嘴夫人，你少拿我娘说事儿！我是不是这个家的主子，你个奴才敢不听我的话？”
佘管家也来了脾气：“我是奴才，可我只听隆家当家人的话！夫人才是隆家的当家人！”
继宗最怕听这种话，他气的用手点指：“好，你给我让开！”
继宗一把扒开佘管家，上前就向门踹去，“咣当”一脚，竟然没把门踹开，几名下人闻声赶来。
佘管家连忙在后面拉扯着继宗：“二少爷你这是要干什么？这扇门不能开，这里面放的是……”
继宗接话：“我知道放的是枪！”
佘管家愣住了：“您知道还要开门？”
“我就是要枪！”
“您要枪干什么啊？二少爷，我求你了，你别踹门！”
“我要枪就是为了要你的命，你给我滚开！”继宗说着，一把推开佘管家，佘管家傻了。
继宗道：“有本事你别跑啊！”
佘管家怎么会跑，她呆呆地看着继宗。说着，继宗四处找着，找到了一个大锄头。他将锄头抡起，咔嚓一下将门劈开，继宗冲了进去。
仓库里，继宗在枪箱子里面翻出了一条枪，端着枪冲了出来，但很明显，这个书生并不会用枪。
继宗用枪顶住了佘管家的脑袋，下人们吓得直叫。
继宗大吼：“跪下，给老子磕头赔罪！不然我就崩碎你的脑袋！”
这时，佘管家反倒不再恳求了，她气的浑身上下直哆嗦：“你是谁老子？我……我凭什么给你磕头赔罪？”
“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就因为我闺女往你脸上泼了一碗茶水，你就寻机报复，对一个六岁的孩子下狠手？你不该死？我让你跪下给我磕头赔罪是给你一条生路，胆敢迟疑，我立刻送你去见阎王爷！”
“教训小姐是夫人吩咐的，奉命行事何罪之有？我虽然是下人，可我也是人！我要脸，我宁愿吃你的枪子儿，也绝不会给你磕头赔罪！”
“你、你找死！”继宗说着就要开枪。
这时隆福冲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
隆福大喊：“二少爷，快把枪放下！”
继宗用枪对准隆福：“别过来！”
隆福只好驻足。
“你们都给我听着，姓佘的女人公报私仇，对我六岁大的闺女下毒手，我，隆继宗，今天要不开枪崩了她，我就不算是个爹！”说着，继宗就要开枪。
这时，隆夫人在人搀扶之下赶来，隆夫人大喝一声：“住手！继宗，你，你怎么能拿枪对着佘管家？”
继宗大喊：“这个奴才，狗仗人势，我要毙了她！”
隆夫人生气了：“你胡说八道！佘管家从小跟着我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但情同姊妹！”
“你跟这个狗奴才情同姊妹？我说她跋扈成这个样子？原来都是你惯的！”
“你，你这是在指责娘吗？”
“是又怎么样？你看我不顺眼可以冲我来啊，为什么让这狗奴才打我闺女？”
“你说的什么话，娘怎么会拿一个孩子出气？”
“你会！你从小就看不上我，你就是个偏心眼儿的娘，你心里只有老三。可是老三心里有你吗？有这个家吗？他根本看不上这穷乡僻壤，去了法兰西国！你没办法了，才和姓佘的女人勾结在一起，把我骗回了家。指望着我媳妇生出个儿子来，好对隆家的祖宗有个交代。见生了女儿就恼羞成怒，勾结那些老东西们找我的麻烦，差点害死我的小女儿！现在，你又对我大女儿下手……我明白了，打我闺女是你的主意，你是我娘，我拿你没办法。可这狗奴才，我要是也饶了她，我还算个爹吗？我非崩了她不可！”
“你敢！你开枪杀人是要偿命的！
“偿命就偿命！”
“隆继宗，你要是敢开枪，我就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终于说出口了！早就等着这一天呢，对不对？！我知道，你每个月都给老三写信，催老三回来接管这个家！老三回来，我活着多碍眼呀，正好！我一枪崩了她，然后给她偿命，遂了你的愿！”
继宗气得浑身颤抖，真的扣动了扳机，可是他使劲扣着却打不响。继宗看着枪，有些含糊，他看到了枪栓才明白过来，试探着一拉枪栓，枪立刻上了膛。
继宗再一次端起枪来，所有人都吓坏了，佘管家瞪着眼睛流出了眼泪。
隆夫人大喊道：“不！继宗，你不能开枪！”
隆福吓坏了：“别开枪！二少爷！我求你了！”说着隆福“噗通”跪倒。
可是继宗什么都不管：“都给我闭嘴！我今天非杀她不可！啊——”
继宗又一次扣动了扳机，可是枪里没有子弹，所有人都被吓得愣住了，继宗气急败坏，连续搂了几枪，枪都没响。
继宗大怒：“奶奶的，子弹呢？子弹呢？姓佘的你告诉我，子弹你藏在哪了？”
佘管家满脸泪水不语。
隆福又劝：“二少爷息怒，快把枪放下。”隆福说着上前拉继宗。
继宗推开隆福又冲进仓库。
隆夫人大声地喊着：“管家，你还不快走？”
佘管家看向隆夫人。
隆夫人急切：“你等他找出子弹来打死你不成？”
佘管家咬咬牙：“我这么大岁数了，从来没被人这般侮辱过！他是主子，我是隆家的奴才，他想要我这条老命，我给他就是！”
隆夫人急了：“你胡说什么？快走！”
佘管家大声叫道：“夫人，我不走！挨他的枪子，我也要这口气！”
继宗找到了子弹，他往枪里面按进了几发子弹，可当继宗再次冲出来之际，瑛娘赶到了，她三步并作两步横在了佘管家的面前。
瑛娘说道：“二少爷！把枪放下！”
继宗喊道：“你给我让开！”
“二少爷！杀人偿命，你要是死了，我们娘儿四个怎么活？”
“什么杀人偿命？她是我们家的奴才，我打死她白打！”
“二少爷您糊涂了，上次你在街上打了她，都要坐大牢的，现在你要开枪杀人，能白杀吗？县长大人不是说过，民国了，谁杀人都得偿命！”
闻听此言，继宗有些软了。
瑛娘回过身：“娘，佘管家，你们快走！二少爷今天多喝了几杯，耍酒疯呢，你们别跟他生气！”
佘管家却说：“二少奶奶，您就别在这充好人了！二少爷小时候我是不在这个家，可他从小什么脾气我听说过……我知道我在古风村得罪了您您记恨我，既然想让二少爷要我的命，就别在这节骨眼上装好人了，我受了这般的羞辱，这辈子没法活！来，一枪打碎我的脑袋，给我个痛快的！”
瑛娘没想到佘管家被逼急了，继宗见瑛娘来，酒稍微醒了一些，可佘管家一激，又冒起了火，冲上前要开枪，被隆福从身后一把抱住。
隆福大叫：“二少爷，二少爷！二少奶奶说得对啊，你喝多了，你快回去醒醒酒吧！”
瑛娘趁继宗含糊之际，上前一把抱住了枪，继宗使劲，可还是被瑛娘抢了下来。
瑛娘叫着：“快来人！二少爷喝多了，赶紧把他架回去睡觉！”
几个下人连忙冲上去帮隆福把继宗架开了，佘管家不肯认怂，仍愣愣地盯着继宗，继宗有点儿下不来台，在佘管家脸上猛地啐了一口吐沫，佘管家更加羞辱了。
瑛娘想上前哄佘管家，却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枪。
瑛娘低声道：“佘管家……”
佘管家看着枪口直哆嗦，迅速往后退，瑛娘这才明白，连忙将枪放在地上，可是佘管家不肯理睬瑛娘，将头转向一旁。
瑛娘只好绕过佘管家，来到隆夫人面前“噗通”跪倒：“娘，对不住，让您受惊吓了，都是我的错！”
隆夫人冷冷道：“你承认是你挑唆的了？”
“不，不……我怎么敢挑唆二少爷呢？”
“那你错在哪儿了？”
“我本来不想让二少爷知道盼娣招娣挨打的事儿，错就错在没藏住，还是让他知道了。”
“故意挑唆也就罢了，还在这装像。刚才继宗闹的这一出都是你手把手教的吧？我儿子从小是什么脾气我知道！现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根本不把我这娘放在眼里，在自己家里就要开枪杀人？！我话已出口无法收回！我跟他母子之间的情份断了！以后让他别叫我娘了！”隆夫人说着，扭头就走。
佘管家哼了一声前去锁仓库的门，地上跪着的瑛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她想了想还是去追隆夫人。
瑛娘从外间冲进，正要转进里间之际，隆夫人的声音在屋里传来。
隆夫人突然说话了：“别进来！别把你身上的妖气带到我屋里来！”
瑛娘愣住了，她不知如何是好，双膝跪倒：“娘，您息怒，你怪我挑唆二少爷，骂我打我都行，可您千万别怪罪二少爷，二少爷他今天确实就是喝多了，说的都是醉话，办的都是醉事……”
屋里，隆夫人的声音传来：“行了，他是醉了，还是成心，我看得出来。回去告诉你男人，他说的没错，我就是偏心眼儿，我就是看不上他！说什么自己是隆家唯一的男人，你让他别做梦了。是，传宗死了，可我生了仨儿子，不是俩！除了他，还有我的延宗呢！既然他不认我这个娘了，就让他带着妖妻灾女滚出隆家！不愿意回来一辈子别回来！”
瑛娘大惊：“娘，别呀……”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别跪在我门口当丧门星！走！”
“娘！”
屋里，隆夫人将茶杯摔在地上，厉声道：“滚！”
瑛娘万万没想到隆夫人是这般的生气，她只能忍气吞声一句话也不说。
老三在床上嗷嗷的哭，盼娣招娣也哭。
继宗问：“孩子哭什么？”
婆子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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