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抱着孩子:“三小姐饿了,没奶吃,可不就哭了。”
“孩子她娘去哪了,怎么不回来喂孩子?!”
“二少奶奶去给夫人赔罪了。”
“赔罪?为什么要赔罪?有什么好赔罪的?!”继宗大踏步向外面走去。
继宗进门走到过堂之处,发现瑛娘跪在门前,继宗愣住了,刚要发怒,正赶上瑛娘又渴又饿,身体一软,险些倒地,继宗连忙从后面扶住。
瑛娘一惊:“二少爷……二少爷来了。快!快跟我一起跪下请娘原谅。”
继宗不屑道:“我们凭什么要给她下跪?”
屋里的隆夫人听到这一幕,站起身来向门口靠了靠,她想听听继宗说什么。
瑛娘劝说继宗:“二少爷,你今天做得不对。小孩子间打架,咱们的俩闺女把大嫂的儿子打坏了,娘是一家之主,怎么不该教训?是,佘管家替娘教训孩子,下手狠了些,可那又算得了什么?咱们孩子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一点委屈都不能受吗?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当着娘的面儿要开枪杀人,娘多伤心呐?二少爷,你快跪下,跟我一起求娘原谅!”
继宗却说:“凭什么求她?有她这样当娘的吗?你也生了三个孩子。你对仨闺女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可是她呢?”
屋里,隆夫人听着继宗的指责。
屋外继宗喋喋不休:“她就偏疼老三,我都怀疑自己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
瑛娘小声道:“你别说了!娘这回真生气了,要让咱们离开隆家,你还不认错!”
“我没错!离开隆家?凭什么她让我走我就得走?我是隆家的爷们,大哥死了,隆家本来就应该我做主!”
“二少爷,你越这样说娘不是越生气吗?”
“你以为我怕她?你给我起来!回去给孩子喂奶去。”继宗说着拽起瑛娘就往外走,屋里,隆夫人气得直落泪。
第二天一早,继宗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疲惫的瑛娘正收拾着东西。
继宗问道:“你干什么?”
瑛娘回话:“我们回古风村吧。以前的日子是苦些,但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从来没惹过是非。没灾没难就是最好的日子,二少爷,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来的时候咱们带了啥,回去还带啥,多余的咱啥都不拿,今天就走吧?”
“回古风村?我堂堂隆家二少爷,她说让我走,我就走?就算走那也叫分家。就算走,我也不能回古风村。”
瑛娘愣住了。
“以前的日子,太寒酸了,我受够了。我是隆家的二少爷,本来就不应该受穷!我的媳妇闺女更不能跟着我受苦!隆家的家底有多厚实你根本不知道。我已经打定主意分家了,哼!非分黄金万两不可!”
“分家?”
“对,我这就去告诉他们,开祠堂,分家!”
隆家祠堂显得格外庄严肃穆,作为一家之主的隆夫人端坐在中央,被请来的隆家各位长辈也都就坐,年轻一辈儿的站着,各个严肃。
站在祠堂中间的继宗已经提出了分家的要求,正在等着各位长辈的回话,情形看上去有点僵。
许久,三叔公轻轻咳嗽一声:“分家?祖宗倒是有分家的规矩。凡隆姓子孙考取功名,入朝为官的,那叫光宗耀祖。隆家自当拿出一半家产分给他,让他自立门户。隆继宗,请问你入朝为官了?”
继宗道:“这都什么年月了,哪来的什么朝廷?”
三叔公又说:“没有朝廷也有政府啊,你在政府上高就了?”
“我……”继宗一时语塞。
三叔公一撇嘴:“没有啊?那你提什么分家?”
继宗争辩道:“不当官就不能分家吗?我就不信没有这先例!”
四叔公咳嗽一声:“先例倒是有的,从你往上数四辈儿,你先祖德明公饱读诗书却未能考取功名,最终选择从商,开了孝兴第一家票号,分号开遍全省各县,可以说是汇通天下,后广置田产,自立门户。他在兄弟间行三,分家之时,不但什么都没要,还捐了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两,为隆家祖宗建的这座祠堂。他的牌位就放在这儿,隆继宗,你不会不知道吧?”
继宗回道:“我……我是想自己做生意,可是要有本钱呀,将来我挣一份家业出来。五百两黄金、一千两白银,我也可以捐回来!”
四叔公说:“当年德明公决定从商,是从学徒开始的,可没听说过他从家里拿过本钱啊。”
继宗生气了:“哼,三叔公四叔公,你们俩别阴阳怪气的,前些日子你们出主意逼着我把亲生女儿送人,我没答应,说话莽撞,得罪了你们,你们现在是成心跟我过不去!众位长辈亲人,这两个人记我的仇,他俩的话,我不认。再说,不分家我怎么过?又不是我说要走,是有人撵我走的!”
七舅爷点头:“嗯,这我倒是听说了。要开枪打死大管家,这脾气?该撵出去!不撵出去隆家得跟着摊官司,不过这可不叫分家,这叫逐出家门!”
继宗急了:“你说什么?凭什么逐我出家门?”
七舅爷“腾”地站了起来:“凭什么?就凭你娶了河姑妖女,现在又持枪行凶,不逐你逐谁?哼,当年你不服管教离家出走,就是背叛隆家,就不该回来!”
“又不是我要回来,是她请我回来的!”说着,继宗用手指着隆夫人,隆夫人脸色很不好看。
七舅爷道:“你瞧瞧你,一口一个她,一口一个她,我问你,她是谁?她是你的娘亲!这种不孝之子,不把你逐出家门,岂不坏了隆家的名声。逐出家门什么意思你不懂吗?你净身出户,带着你的妖妻灾女走人!还想分黄金白银房屋土地?门儿都没有!”
继宗大怒:“你……你们竟然串通一气算计我?”继宗用手指点着三叔公、四叔公和七舅爷,几个老人都不看他。
继宗又看向隆夫人:“我明白了,你这是用激将法,我没那么傻,我不会像当年那样两手空空地走,我现在是三个女儿的爹,我不能让我仨闺女忍饥挨饿,露宿街头。我是隆家正经八百的少爷,我也不可能出去卖苦力,既然开了祠堂,就得有个说法,分不到家产,我决不会走!我还要闹的这个家不得安宁!”
继宗看向隆夫人,隆夫人冷冷地板着脸。
继宗突然大叫道:“祖宗们,他们合伙算计我,你们看见了没有!奶奶,爹……”
继宗用手点指隆夫人:“她要把我往死里逼,你们睁开眼睛管管吧。”
隆夫人并不抬眼看继宗,一行泪水垂了下来。
院外停着两三辆马车,有人搬着东西,瑛娘抱着襁褓中的女儿下了马车,领着两个闺女走进院落。
院子不大不小,瑛娘看着喜欢:“孩子她爹,娘对咱们可真好!”
继宗沉着脸:“好什么?”
“你说要分家,就把这么大的院子给你,天下哪有这么好的娘?”
“你根本不懂!这也算是分家吗?我隆家的家产有多少?我爹就三个儿子,就算只分到三分之一,她也得给我半个孝兴城!”
瑛娘瞪大了眼睛:“啊?”
“啊什么?没见过世面,我们隆家的买卖铺户全省都是。田产?方圆几百里,各地好几个县的佃户,种的都是我们家的地。”
继宗手里拿着田契:“这可倒好,就给我这么点田,这么处破院子就打发我了?哼!”
“不是还有铺子吗?”
“那也算铺子?县城边上,鸟都不拉屎,有生意做吗?咱们这是被她算计了!仗着自己是当家人,不知道给了那些老头子们什么好处,每一个都向着她说话!”
“孩子她爹,你消消气吧!这又有田又有买卖铺户,还有这么好的院子。跟在古风村比起来,咱们的日子不是已经上了天了吗?”
继宗想了想,情绪好了很多。
瑛娘继续道:“再说了,好汉不吃分家饭。我孩子她爹是最大的英雄好汉,你提分家,本来就不是为了黄金万两,你就是不愿意看着我和孩子们受气,对不?”
继宗被说的很舒服,点了点头。
瑛娘又说:“她爹,你读了那么多书,脑子又这么好,啥事干不成?我信你,咱们以后的日子肯定红红火火的。到那个时候,让他们看着眼馋去。”
瑛娘的话把继宗说笑了:“对啊,我隆继宗堂堂七尺男儿,自幼苦读,学富五车,我怕什么?当年先祖德明公白手起家,我现在好歹还分到些家产,算是有本钱。等着,等我把买卖做大了,一定让那些老头子们在我面前低头认错!”
瑛娘吩咐女儿:“盼娣招娣,瞧瞧你们爹多有英雄气概,给爹鼓掌!”
两个女儿拍着巴掌叫着爹。
继宗笑了:“哈哈,走!大闺女二闺女,进屋,看看咱们新家去!”
说着,继宗将两个闺女抱了起来,向屋里走去。
在孝兴瑛娘新家里,盼娣和招娣都已经睡着了,瑛娘正抱着襁褓中的老三,哼唱着摇篮曲,继宗坐在桌旁,扒拉着算盘。瑛娘见老三睡熟了,小心翼翼地将老三放在床上,来到继宗身旁。
瑛娘轻声问:“孩儿她爹,你这算什么呢?”
继宗抬起头:“我算算这点儿田能卖多少钱。”
“孩儿她爹,卖地干啥?”
“不卖?难道要我种地去?”
“二少爷当然不能种地了,可是我会种啊!”
“你是我媳妇,以前在古风村,别人不知道我的身份,也就算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隆家的二少奶奶去种地,还不让人笑话祖宗?”
“那好好的地卖了,这不是败家吗?”
“什么叫败家?不破不立,不把地卖了,哪儿来的本钱做买卖?”
“噢,明白了,二少爷是早想好了,要做大买卖。”
“对,做大买卖!铺子我去看过了,虽说偏僻,但是地方不小,可以开个货栈,现在就缺个掌柜的!”
“掌柜的?他爹,你那么有学问,又会算账,你不就是最好的掌柜?”
“胡说,我是东家,自己掌柜,岂不让人笑话?研墨。”
瑛娘连忙来到桌前研着墨。
“我这就写个请掌柜的文书,明儿一早贴出去。”继宗一脸得意的神情。
瑛娘有些担心,但也不敢多言。
一张告示贴在继宗货栈的门前,一大群人围着,好不热闹,有人窃窃私语。
“继宗货栈?招牌够响的啊,哪儿来的东家?”
“是隆家的二少爷,隆继宗。”
“呦,隆家二少爷的买卖,怎么没有挂隆家的招牌?”
“听说是分了家,自立门户了!”
大家众说纷纭,站在货栈门口的隆继宗英姿勃发,等着应征掌柜的上门。
然而,一周过去了,门庭冷落,无人问津,隆继宗很是失望。
继宗将酒杯顿在桌上:“奶奶的,准是有人使了坏,告示贴出了七八天,我又不少出工钱,怎么没一个掌柜的上门?”
瑛娘劝道:“再耐心点儿,谁会使坏啊?”
“还能有谁?我娘呗!她要是从中作梗,谁敢来给我当掌柜?”
“娘从中作梗?不会吧?”
“怎么不会,没看那天在祠堂,我说要分家,她好大的不乐意,看我那眼神,哪有一点儿当娘的慈爱?倒像是恨不得掐死我!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我亲娘。”
“继宗,娘要听到你这么说,那才真叫心疼呢。我也是个当娘的,我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不疼孩子的娘。娘要真是从中作梗,也是不愿意让你做生意,怕你赔了本钱,那咱就别做了呗……”
“不做还行?地都卖了,难道坐吃山空?”
“那倒也是。孩儿她爹,你别急,兴许好掌柜明天就上门了!”
破衣烂衫的时少卿正站在继宗货栈的告示前,那告示已经被风吹的是支离破碎,有些字都已经看不见了,时少卿上前用手把纸按住,才看明白是请掌柜的告示。正在这时,情绪低落的隆继宗向自己的铺户走来,时少卿在远处观察着,认出了继宗。
继宗刚要去卸门板,身后传来时少卿清脆的声音:“兄台一向可好?”
继宗一回头:“你是?”
“兄台贵人多忘事,我是时少卿啊!”
“时少卿?”
“对呀,在监狱里,我们共患过难。”
隆继宗想起了在监狱里二人相处之时的情境,睁大了眼睛:“时少卿!对!时少卿!是你呀!快,快,快!进门说话。”说着继宗又要去卸门板。
时少卿上前拦住:“兄台万万不可动手,这继宗货栈是您的买卖吧?”
继宗点了点头。
时少卿说道:“既如此,您就是东家,哪有东家自己卸门板的呀?请兄台让一让,小弟代劳!”
说着时少卿上前麻利地把门板卸在一旁,伸出手来,继宗会意,从腰间掏出钥匙,递给时少卿,时少卿开门,将隆继宗让进屋去。
两杯热茶摆在桌上,兄弟俩坐在了一起。
时少卿双手捧着杯连喝茶带取暖,将茶一饮而尽:“哎呀,兄台的茶叶香啊!自打离开京城我可有日子没喝过这么好的茶了!”
继宗笑道:“对,你说过你是从京城来的。”
时少卿也笑了:“对,没管住自己的手,进了赌场才落得今天这般地步!”
“那是有人骗你,开赌场的,都是骗子。十年前我也……”继宗不好意思说了,尴尬地笑着:“不过我可没你这份勇气,我不敢打人!”
“唉,什么勇气,就是管不住坏脾气,结果摊上了牢狱之灾。”
“对了,我出来以后,你……”
“自然是又被关回了那个大号里。”
继宗一听吓了一跳:“那,那群如狼似虎的土匪没把兄弟你怎么样吧?”
“能怎么样?无外乎受了点皮肉之苦,算不了什么。”
继宗内疚道:“这……这不都是被我害的吗?你让我于心何忍?”
“算不了什么,兄台真的别往心里去,好歹我做生意多年见过世面,该怎么和强盗周旋我心里也有数,所以没吃什么大亏。”
继宗楞了一下:“你做过生意?”
“那是,当年在京城前门大街上的百年老店里当过大掌柜的!”
“真的?”说到这继宗眼睛都亮了,“实不相瞒,我这货栈刚刚要开张,正想请个掌柜的。时少卿,时先生,你我也算是患难之交,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屈就?”
时少卿掩饰住得意:“啊……我原本是打算回京城的,但若兄台需要,小弟自当留下。给隆家二少爷当掌柜也是我时某的荣幸嘛!”
“如此,一言为定?”
时少卿向后退了一步:“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东家了!”
继宗闻言是哈哈大笑。
时少卿拿着账本在门口交待着伙计们运货,伙计们连跑带颠,活干得井井有条,有卸货的、有送货的,生意是一派兴隆,继宗货栈二楼开着的窗户前,继宗摇着扇子正兴致勃勃地向下看着。
新家里,继宗志得意满:“烫酒,陪我喝两口!”
瑛娘问道:“怎么这么高兴啊?”
一个账本被拍在了瑛娘面前。
“看看……”说着,继宗将账本翻到了一页。
“孩儿她爹,你净笑话我,我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还能看得懂账?”
“看不懂?我讲给你听,咱们家的货栈打开张到今儿个正好一个月,这个数是咱的本金,这个数是咱赚的毛利!嘿嘿,四成朝上!纯利少说也得两成四五!要照这么下去,三个月,咱们的买卖就翻翻,用不了三五年,我隆继宗就能再买下几个城中间的好铺子。十年,二十年,兴许,整个孝兴,就姓了我这隆了!”
瑛娘敬佩不已:“我就说了嘛,二少爷读的书多又聪明,什么事都干的成!烫酒烫酒,我这就给你烫酒啊!”
瑛娘将酒倒在了继宗的杯里,继宗是一饮而尽。
“生意这么好,多亏了我的掌柜,在京城做过大买卖的就是不一样,脑子活,眼力准,只要他看上的货,都好卖!”
“就是那位时先生?”
“对呀!多亏了时先生!老天爷眷顾我,把这么好的掌柜送到了我面前,要知道,我们俩可是患难之交,大牢里边认识的!”
“时先生能帮咱们家赚钱,那可是贵人,贵人可一定得留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么大的本事,别被别人抢走了。”
继宗闻言一愣:“我怎么没想到?咱们买卖做得这么好,那边一定知道了,我娘一定气坏了,她要是多出工钱把时先生撬走了可就麻烦了!”
“她爹,你别老疑心娘,咱们生意做得好,她只会高兴。我说的是,在孝兴做买卖的东家多了,要是大伙都知道了这位时先生是个难得的人才,会有人跟咱们抢!”
“有理有理,可我怎么才能留住他呢?”
“你们在牢里认识的,他还替你挨了打?”
“对啊。”
“既是患难之交,不如结为兄弟,再把挣下的钱也给兄弟分一份,岂不就……”
“好主意!关羽张飞之所以一辈子辅佐刘玄德,就是因为桃园三结义!别看你没读过书,脑子可不笨,这个主意好,我明儿个就与少卿结为兄弟!”
说完,继宗将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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