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泣,阵阵袭来,袅袅娜娜,幽幽慕慕。帷幔微微鼓动着,眼前一切,如若一场绮梦。
韩兆心跳剧烈。
他手下那人,她沉着、冷静,姿态从容。风拂过她面上的薄纱,只从一角掀开,露出一点雪白脖颈。
……是她吗?
是那个高高在上,从未屈居于他人之下的人吗?
是那个曾予他仇恨,予他极乐,让他生生死死,浮浮沉沉之人吗?
眼前的一切,彷如轰然倒塌。
他脑中,后知后觉想起先前姜太妃的话。
“陈王若是发现了灵柩中的事……”
“远儿再怎样,亦是皇家之人!他横死了……”
“是哀家将那具女尸拿走……”
这些话一句一句,轰然朝他袭来。
先前以为的皇室阴私,彷如此刻,在他眼前掀开一角帘幕。
……远儿。
原来,姜太妃说的,是远儿。
而他一直知道,如今的圣人,万万人之上,他之名讳……
便是,萧远之。
韩兆呼吸急促。
手上的易容泥土,渐渐变得干涸。
泥土需要在柔软时贴在肌肤上,如此,才能攀附着皮肉,和人融为一体。如今,泥土在他指尖寸寸变得干裂,有细微土屑,掉落在她身上。
那人身躯,顿时被染了尘垢。
风呼啸而过。
外面树木随风凄厉舞蹈,尖锐号叫。
床上的女子手掌轻轻动了,她随意拂去身上泥屑,韩兆知道,她是在催促他。
她要他动作。
韩兆仓皇从匣中重新取出泥土。
匆忙之间,匣子翻倒。
里面的刮刀、小剪,悉数倾泻而出。
这动静传到账外,傅行的声音骤然靠近:“发生了何事?”
“……无妨。”
韩兆仰头回答。
帷幔之上,影影绰绰映出傅行的身影。傅行还在帐外,而他,却在这帐中,对着她……
他曾以为,那是背德的。
他身上的血海深仇,都是皇位上那个男子给的他。帝王威严,将他摁入泥中,那圣人纤瘦而有力,她曾踩着他的脸颊,嗤笑说:“你不过是孤的一条狗。”
他那时,恨意滔天,汹涌澎湃,他的指节在身侧寸寸攥紧,他咬紧牙,忍耐这屈辱。
他想杀她。
却又强耐着,不去杀她。
他从未想过,皇位之上那人——
原来,不是他,是她。
韩兆闭上双眼。
他的指尖,触碰到潮湿的泥土,层层覆上。
泥土的腥气渐渐淡了。
却也遮掩住她身上幽魅的香。
韩兆不去看她,但他的手,却已将她从脖颈到趾尖,寸寸掠过。
半晌,他站起身来。
眼前之人,安然躺在床榻之间,那人乍看上去,便是个未着寸缕的男子,胸膛疏阔,腰肢劲瘦。
只有他知道。
这底下,是怎样一副柔软身躯,清丽蛊魅,惑人心神。
烛光跳动了一下。
外面的天光,竟是渐渐亮了。
有细微声音传来。
这些声音,韩兆曾听过许多遍。
那是宫人们晨起打扫的声音,当值的声音,花落的声音,偌大皇宫,复苏的声音。
这些声音,似将宫殿和外面分割成两个世界。
而他身上,早已大汗淋漓。
韩兆从帐中出来。
傅行沉默立在帷幔之外。
傅行听到身影,转头看来:“韩公公……”
“臣。”
韩兆面色苍白。
他闭了闭眼,喉头些微滚动:“幸不辱命。”
他推开偏殿的大门。
外面,阳光一片,旭日初升。
韩兆走回自己的小院。
自上回离开,到如今,竟已两日。
屋内落了一层薄灰。
他擦洗了身子,而后,从柜中拿出一身干净衣服,坐在床上。
窗户被关上了。
此刻,屋内昏暗,如若黄昏。
他鼻尖,忽然似是又闻到那袅袅幽香。
那香气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极淡,却令人无法忽视。
韩兆闭了闭眼。
他知道这味道是从哪来。
是从他的衣衫上。这衣衫,一直放在柜中,而先前,萧静姝曾在那样的深夜里,来到他的小院,在绿萝来时,她拉着他,躲进柜中。
柜内狭仄。
她的幽香充斥在这狭小空间中,愈发搅人心神。
他从前,亦曾和男子同吃同住。
便是昔日在山上时,师兄偶尔回来,屋内有了尘土,师兄不愿打扫,便同他住在一起。
师兄风流。
是以,身上亦有脂粉香。
但那香不同,脂粉之气,浓烈馥郁,凶残霸道,而她……
韩兆又想到她。
他闭上眼。
先前在偏殿之中,因着惊骇,没能理清的一切,此时,仿佛都渐渐清晰。
……姜太妃说,萧远之死了。
还说,灵柩里的女尸被扔掉。
而他却
第51章 心乱[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