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后果,便是次日早上起来,萧静姝身上更惫懒了些。
原本在河水里泡了许久,身子就有些虚弱。昨夜没有被褥,虽然有韩兆的身体,却到底比不上被衾保暖。
而这个夜晚看着,如若鬼蜮的小镇,到了早晨,竟然也有三三两两的人,从屋子里小心翼翼探头出来,然后在镇上的水井处打水,又或者小心翼翼,做些别的事情。
韩兆从屋里出来。
恰在此时,街对面的屋子里,也有一个粗布葛衣的汉子,正提着粪桶往外走。
那汉子见到韩兆,愣了一下。韩兆顿了片刻,随即主动上前,温声道:“这位大哥,我是过路的行人。昨夜看到对面的屋子没人,所以才冒犯借住了一晚。若是大哥认识对面的主人,我可以将银钱交给大哥,请你帮忙转交。只是,昨夜风大,我的……妻子,不慎染了风寒。敢问大哥,这镇上可有还开着的医馆?我想去抓些药,给她治病。”
说到“妻子”二字时,他的声音微微低了些。
但那个汉子,却是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韩兆长得隽秀。眉飞入鬓,剑眉星目。这样的样貌,英挺而不凶恶,很难让那汉子生出恶感来。尤其他态度还极好。汉子看了他身上破烂的衣服一眼,摇了摇头:“你也是逃难过来的吧?好好一个人,衣衫都这样了……但是逃到这儿,也还是没用,对面那户人家,已经都搬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你留着那点银钱,也不用给他了!”
“逃难?”
韩兆微微挑眉。
他似是意识到什么,出声道:“对面的人家,也……是逃难离开的吗?”
他声音带着疑惑。汉子没多想,便点了点头:“是啊!我是因为我娘年纪大了,实在走不了远路,加上我家里也都空了,我还残着一条腿,那些兵士不会要我,我暂时还算是安全,所以才没走,要不,我也都逃了。这镇上的人,能跑的,大部分都跑远了,都不会再回来了。镇上的医馆也早没了,你妻子是得了风寒?要是不介意,我家里倒有些自己备着的草药,可以拿给你一些,去煮煮,好歹比再走更远的路,去别的地方要强。只是,我看你的样子,可能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我们这些草药,不知道你妻子吃不吃得惯……”
“那就劳烦大哥了。”
韩兆笑了笑,对他道谢。
那汉子便进了屋里,没一会儿,拿了些自己晒干的药材来。
韩兆出来前,桑延给了他几颗金瓜子,用来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这些金瓜子是大良富人家常用之物,是先前西夷人在并州王府里搜来,上面没有标识,也没有痕迹,用起来最是安全。韩兆对那汉子道谢,又给了他一粒金瓜子。汉子见是金子,骇得赶忙后退两步:“使不得,使不得!这位小兄弟,这些药材都不值钱的,你赶快收起来,别让人看到了,更别让人知道,我手里可能有这东西!”
那汉子的样子太过慌张。
韩兆将金瓜子收起,汉子左右警惕着望了一眼,见四周都没人,更没人从窗户里窥伺,才松了口气,将韩兆拉进来些,压低声音道:“小兄弟,你怎么这么莽撞?这东西也敢随便拿出来,万一被那些兵士发现,你就完了!说来,你不是也是逃难过来的吗?还没被那些兵士教训够吗?现在这时候,这些值钱东西藏好了还好,要是藏不好,被那些人知道你藏私了,能把你皮都扒下来!”
“那些人?”
韩兆皱了皱眉。
他看着汉子心有余悸的神色,试探着道:“大哥说的是……大良兵士?”
汉子赶忙点头。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说是兵士,其实比土匪还凶!但偏又穿着兵士的衣服,进了镇子,就把值钱的东西都抢走了,还要抢人。壮丁要抢,年轻的女人也要抢……不是我说,你身上既然有这些东西,刚刚还莽撞拿出来了,待会儿你妻子吃完药,就赶紧走吧!那些兵士来抢人抢东西,可不分白天黑夜的!”
大良兵士怎会如此?!
韩兆闻言,心下微微一沉。
汉子看他神色,迟疑道:“怎么,你难道不是周围镇子上,被那些兵士抢了,逃难过来的吗?你……”
“我是。”
韩兆点了点头。
他道:“只是,当时被抢时,是晚上,我和妻子躲在地窖里,没看清外面烧杀抢掠的,到底是什么人。现在大哥提醒,我自然记在心上。这些金瓜子,我也收起,不会给大哥添麻烦。”
他极温和有礼。
反倒让那汉子有些赧然。
汉子犹豫一下,转身进了屋中,拿了一个陶罐,还有一个小炉子过来。小炉子里还烧着炭,那炭极劣,甫一拿出,便有呛人难闻的烟味。
“对面那家,应当都没留下什么碗筷炉子了,你单拿着药,也没法熬。你把东西先拿走,等熬好了药,再给我送回来。然后……你们就赶紧走吧。”
“好。”
韩兆应声,又再度道谢,转身回到昨夜住的人家里。萧静姝已坐起身来,身上笼着几件衣衫。小炉子里烟味呛人,韩兆到了后院,将药熬好,才进屋给她。萧静姝喝完药,浑身上下,出了一层薄汗。
而她的精神,也肉眼可见,比之先前,好了许多。
第226章 臣,该走了[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