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猎猎吹着。
不远处,便是连绵的群山。
群山笼在夜色里,一派朦胧。那模糊的山色氤氲在韩兆眼中,映着他整个人,似是也要同山归去。
萧静姝勒住缰绳:“走?”
韩兆点了点头。
他说:“臣将圣人送回大良大营,而臣,也该离开了。”
无人说话。
只有空气一点点,随着夜来得更沉,慢慢变凉。
半晌,萧静姝道:“为何要走?”
韩兆低头,笑了笑:“自然是因为,臣已经无法,在圣人身边,继续待下去了。”
他的声音太平静,太坦然,好像这是一件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有夜晚不甘寂寞的飞鸟从他们头上鸣叫着飞过,萧静姝攥着缰绳的手,微微紧了紧。
她似是察觉到,他要说什么。
以至于,她的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但下一刻,她复又重新平复了呼吸。她道:“韩兆,你是担心,你再回来,孤会继续叫你做御前太监?”
“但韩元已经死了。”
不等韩兆开口,她便道:“韩元已死,那回来的人,就不会再是韩元。你以前还在宫中时,不是正因为孤欲破土地兼并之事,才忍耐杀意,蛰伏许久吗?现在,你不必再用那种方法达成你的目标。你可以上阵杀敌,你可以兼济天下。只要你想——”
她看着他,认真说:“在养心阁里,你可以是韩元。但你也仍可做韩兆。做任何,你想做的人。”
这是帝王的承诺。
一诺千金。
韩兆望着萧静姝,他的目光极深,又极远。
群山如霭。他的眼睛,笼在夜晚渐渐漫过来的雾里。他忽然笑了一下:“圣人。”
“韩兆。”
“可臣,已经没有兼济天下的心了。”
他的话平静得,近乎自弃。
萧静姝怔住。
韩兆道:“臣当初想要看到百姓们过得好,想要看到天下再无兼并之事,无非,是因为父亲的影响。但父亲自己,尚且变成如此,臣,又还能如何?臣只是一个武夫,除了些许武功,没有别的本事。臣并非经世之才,更没有圣人这般雄才大略。自顾,尚且不暇。从臣发现,臣的父亲,原来是帮着西夷人,在对付他过往一直保护的大良百姓开始,臣,就已经不是原来的臣了。”
“若父亲未死,臣还能找到机会,同他问清楚,问明白。但他死了。就死在那日暗道之中,离臣不远之处。臣未能救他。臣对他有愧。当日情急,圣人或许不知。但父亲死前的怨怼,其实没有一刻,不停留在臣的脑中。”
“父亲求生,没有错。圣人是大良的圣人,要被保护,更没有错。但错处总要有人承担。所以,臣只能想,错的,是臣。否则,臣便要怨恨圣人,又或者,要怨恨有生养之恩,且被臣一手害死的父亲。这两人,臣都不想恨,不愿恨。臣不愿自苦,但不得不自苦。圣人或许不知,臣这几日来,唯一一次,能得片刻喘息的时候,就是今日早晨,臣出门,去向对面的百姓,借草药和炉火。”
他的声音又轻又慢。
但萧静姝的神色,却骤然顿住。
她定定看着他。韩兆对上她的眼,便知道,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这又如何够啊。
他要亲口,将这层两人都知道的内容,再血淋淋撕下来。
韩兆低头,自嘲笑了一声:“说来可笑。臣昨夜,同圣人……在一起的时候,竟也没有一刻忘记父亲临死的话语。但今日,臣离开圣人,不在圣人左右,而去借药……”
他看着她。
将那滴血的话,一点一点,送入她的胸膛。
“……臣才知道,原来,只有离开圣人身边,臣,才能得到片刻喘息,片刻,安宁。”
萧静姝望着他。
他们隔得不远。不到两丈。却如天堑。
周遭的空气森冷。他的话平静妥帖,纵有不敬,却竟,无可指摘。
竟,无可指摘。
萧静姝张了张嘴。
她向来成竹在胸,临危不乱,胸有沟壑,运筹帷幄。
她从来从容镇定。
她从来善谋略,善辩驳。
但此刻,她脑中竟有片刻空白。她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出。
只有脑中,片刻之间,闪过的曾经的画面。
她曾抬起那青年的下颌。
那青年掀开她头上的冠冕。
帝王之高,高位之寒。他告诉她,臣愿为圣人效死。
周遭的空气一点点缩紧。
那记忆里温和的青年的脸,和眼前人平静到如死水的面色,恍惚着,融为一体。
萧静姝睁了睁眼。
她忽然说:“你会易容。”
“圣人……”
“你,可以给孤易容。”
这句话才一出口。
仿佛有万千刀剑,齐齐朝韩兆射来。
他呼吸滞住。片刻之间,几乎快要维
第227章 臣愿圣人,福寿无疆[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