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在朦胧的光晕里。
模糊着，看不清晰。
但这刻，她却好像无端觉得，他看她的目光中，有些其他的东西。
萧静鸾咬着嘴唇。
她犹豫片刻，而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用碎裂的木柴剐蹭了一下手。
手心处，立时有疼痛传来。
她小声说：“疼……”
她的眼睛渴切望着他。
又好像带了点羞耻和赧然。
月光下。萧遥之撞见她一双水盈盈的眼。那双眼不像先前，带着防备和谨慎，反而如同从前，在陈王府中——
那时，少女白日里不小心撞了一下小腿，细嫩皮肤上，有一块薄薄的青紫。她也不让侍女涂药，而非要等到夜里他回来，她将药酒放到他手上，再可怜委屈地，用一双含水的眼看着他，小声说：“哥哥，我疼。”
现在，眼前人的目光，恍惚间，便如当年。
她可怜又依赖地看着他，好像失去他，便成了什么天要塌下来的事。这又是什么计谋呢？萧遥之疲倦而冷漠地想。他低下头。而下一刻，他就看到眼前的萧静鸾，一只完好的手，握着另一只伤手的手腕，可怜巴巴朝他走过来。
月光太惑人。
她走在一片清辉之中。袅袅娜娜，分明已经是个女人，面上的神情，却让人想起，曾经无邪的少女。
她试探又不安地把那只伤手放在他跟前，小声道：“我，我手伤了。伤的是右手。我单用左手，不好上药，你能不能……”
她的目光，如同乞食的小兽。
她带着忐忑和希冀说：“你能不能……帮帮我？”
萧遥之没有说话。
今夜吃饭时，他便似乎觉出，萧静鸾有些反常。
这反常，他不知从何而起。但眼下，他仿佛觉得，自己大约猜到。
……是刻意吗？
然后，好在他不设防之时，杀了他，或是其他？
他心底一片冰凉的冷意。
他未言一语。而萧静鸾，则把这沉默，当成了拒绝。
药酒在房间里。
若他不同意帮忙，自己都没有机会，和他名正言顺进同一个房间。
他喝了那么多鸡汤。
真的，就没有感觉吗？
还是说……
就像陈?恳谎?
因为看到她的脸，所以，才没有感觉？
……
萧静鸾咬住嘴唇。
风拂过她发丝，有一缕鬓边的发，掠过她微红的鼻尖。
“我知道，我面容丑陋……”
她轻声地，委屈地说。
她说：“厉公子见过那样多美人，自然瞧不上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公子帮忙，涂一下药酒。原本……也就只是如此。但若公子不便，那这手，不涂药酒，也不会坏。至多是和我脸上一样，添些疤痕……”
她的声音细细小小。
在院里，风吹过，好像要散开。
她一双微红的眼去看他。
萧遥之闭了闭眼。
倏忽之间。仿佛有一把火，在凶狠地，张狂地，以将焚尽一切之态，要灼烧他，烧尽他。
这一刻，她心里，竟有一丝茫然。
她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仿佛恍然之间，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她抿了抿嘴，转身要走。
突然间，一只手，抓住了她。
那只手修长而瘦削。
手上有极大的力道。却又带着愤怒的克制。
萧静鸾抬头。就见眼前面色阴鸷的男人，正不错眼看着她。
“这么迫不及待吗？”
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寻机会杀死他吗？
这么迫不及待，用身体，用那一点仅存的回忆，来再做算计吗？
只可惜，要让她失望了。
他一直在提防着。
所以，就算真的在一起——
他也不会给她第三次机会。
他再不会让她，能亲手，杀了他。
……
萧遥之面色阴沉至极。
下一刻，他手上蓦然用力。
萧静鸾猝不及防，几乎跌入他怀中。
他怀里有春日晚风的味道。
潇潇肃肃，又清冷汹涌。
恍惚间。
她好像又还闻到过去，无数次，她扑到他怀里时，闻到的那一点带着腥气的青草香。
那是曾经，他在陈地部署，每日早出晚归，在泥泞里跋涉，在路上行走，沾染上的味道。
这味道并不好闻。
却无端，让人熟悉。又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虚假的安心。
萧静鸾眼中忽然有泪涌出。
她蓦然抬起头来，笨拙地，去吻他。
……
意识朦胧之间。
好像有人轻轻吻上她的手背。便如隔着一层皮肉，在吻她手背下，狰狞可怖的脸。
“不丑的。”
那人似是在轻声地说。
有水珠落下。
他说：“……鸾儿……一直都……真的，最好看了。”
……
这夜不知过了多久。
风消雨歇。
烛火也都燃尽。
萧遥之沉默地坐在窗前，看着床上，熟睡的人的身影。
她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第269章 真相[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