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爷爷手掌拍在大腿上,大喝一声,小偷跑的更快了。雨雾如同一张密集的大网,罩着天地和人,迷迷茫茫混沌不清。雨水迷住爷爷的眼睛,顺着脸颊流进脖子。他一把扯掉雨披,甩掉大头皮鞋,赤脚冲进大雨去追小偷。
那些钢筋水泥是他闲空时去王家山煤矿便宜收购的,攒起来想修葺学生和教师的宿舍。
宿舍的房顶用木椽和麦草泥搭建,往下落灰,吃着饭,碗里会夸啦掉进一堆沙土。墙壁边角起了二尺高的碱花,坐在地下寒气?腿,地面怎么也清理不干净。
小偷被爷爷穷追不舍,最后害怕了,扭过身把钢筋扔过去,一张刻印着北八乡标记的沧桑的脸在雨中显出几分狰狞。他几乎快哭了,说:“校长,我家娃娃住的房子快塌了,我实在没办法呀!”
爷爷在雨中模糊看见他一张皱巴衰老的脸,猛地停住健步如飞的脚步,擦一把脸上的汗水雨水,扯着嗓子大喊道:“我是想给孙女打下个好基础,她一个女娃留在这儿,哪里会?意琳庑┐直炕罴颇兀
说完,捡起地上的一根钢筋,朝小偷摆摆手,让他拿走剩下的钢筋,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
小偷讲这些时,是跪在村民们眼前的,头低低地窝在胸前,头发像羊毛毡片子揉在一起。浑身乱颤,双手抓着地上的泥土,呜呜咽咽,说:“我不是成心的,我不是成心的,校长转身时走得稳稳当当的,我……要是知道他会出事,我宁可自己摔下悬崖呀!我……呜呜呜……”
向南制止了村民朝小偷举起的棒子铁锹,和他跪在一起,朝爷爷的照片鞠了三躬,挪转身子又朝村民鞠了三躬,最后拒绝了小偷买房子卖地要给爷爷安葬的请求,放他回去了。
向南的胳膊在徐卫民手掌里颤栗,徐卫民不再往下讲,安抚着她的后背,想扶她躺下,向南却情绪激动,嘴唇动了动,接着他的话头往下讲。
北八乡安葬亡故之人都讲究男丁扶着灵柩,向南是孙女,又是没结婚的,他们让她联系爷爷的儿子或者孙子,向南一脸茫然惶惑。
爷爷不是她的亲爷爷,她是爷爷一直资助上学的贫困生,她不知道家里还有什么人,爷爷从来不提,她也没问过。
在她上师范之前,她没见过爷爷,不知道爷爷长啥样儿。爷爷给她的书信里都是鼓励好好学习的话,字迹像小学生的字,工工整整。偶尔提到工作,爷爷总是一笔带过,说他是修人的工匠。
后来她上师范,到了城里,和爷爷见了面,才知道爷爷已经退休了,打算在乡下度晚年,北八乡是他考察多次准备长期居住的地方。
不过每个假期,爷爷都回到城里和向南一起度过,他略懂些医学知识,能给街坊邻居看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从北八乡大山里采挖来的药材,他晾晒炮制,分类储存,免费送给来找他瞧病的熟人。有人笑他是吃饱了撑的,拿着时间和精力胡乱祸祸,别瞧出个好歹,被人家讹上甩不掉呀!
爷爷都是一笑而过,不予解释,依然我行我素。
向南后来明白爷爷所谓的“修人”是给人看病,便缠磨着他,问他倒底是干啥的,爷爷笑了,说没有啥稀奇可听,他原来在企业医院当一名普通的医生而已。
向南再要问他的家里事,他就闭了嘴去厨房给向南做饭。
向南一开学,爷爷就回到北八乡,书信很少了,据说很忙,具体忙啥,他还是不说。
向南在北八乡的这个假期,知道爷爷在学校上课当老师,根本没有工资,有时候还贴钱维修学校的桌椅板凳,学校排队接水的铝皮水桶也是他在县城定做的,配备给住校的学生和教师。
向南说完微微喘着粗气,她没有提起秦涛一句,她当初对秦涛的离开怀着深深的不满怨恨。
她孤助无援,面对爷爷的猝然离世,她感觉天都塌了,世界末日的来临不过如此。她没有亲人,爷爷从她上初中就一直给她寄生活必需品和学习用具,逢年过节给她包红包,甚至在她初潮时,还给她寄过一个贴心的女孩子专用包裹。
她和秦涛短短两个月的相处,感觉到他和爷爷之间纯真的忘年情谊。他俩有共同的理想,让上学来的孩子不虚度每寸光阴,鼓励想辍学的学生往远往高走。她尊重他,跟着他学习,俩人无话不谈,却很少涉及男女之间的感情,向南心里有徐卫民,在她看来,秦涛就是哥哥般的存在,他博学宽厚的性格,正是向南的短处,她对他的依赖不杂一丝儿女情长。
第87章 离世[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