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伯颜极为借重的将军。终于忍下气,黑脸坐回木凳,绝不再看吕文焕一眼。
伯颜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切,当然明白将军们的不合,从鼻腔里发起细微的冷笑,眉睫棱起,显现一丝霸道,胳膊交叉抱在胸前,不慌不忙说道:“本该按吕将军所说,严惩阿塔海,但奥鲁赤说得也在理,便放阿塔海一马,责其三十军棍,让他知道犯禁的后果。”自有亲兵过来拖了阿塔海帐外受责。
伯颜扫一眼平静下去的部曲,悄悄叹息一声:暂且抹抹稀泥吧,大败之下不容内部纷争了。便提也不提刚才发生的事,接着往下说去:“进入正题,大伙儿议议吕将军的建议,看看能不能继续发动强攻。”
话音刚落,元将苏都尔岱便说道:“两万宋军于前日进入平江,左翼之昆山又扎下一万人,两城相互支援,已抵抗大军半年有余。如今想在短时间内打下平江,再向南而下,只怕难得很。”
董文炳抬起头,忍住断腿疼痛,也说道:“李庭芝不遣余力攻打真州,韩郅稍有不慎既有可能丢掉惟一与北面相联的交通。再者,徐子清兵强马壮,兼得火器极为强大,此时取了镇江,东面再无人防他,西面也仅有阿术之残兵败将。他便能腾出手,协助李庭芝攻克真州。到那时,二十万人尽陷江南,无路可退,李庭芝与徐子清合兵由北攻打,南面又有临安大军,两头受夹,只怕落个难了之局。”
奥鲁赤等人连声附和,皆认为不可执意南下,必先巩固后防,扫清障碍,留下一条后勤补给线路,方为万全之策。
两浙大都督范文虎不屑地哧地一笑,望望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的各位大将,掉头向伯颜拱拱手,说道:“先论大皇帝务必攻临安的旨意,观诸位持退缩之议,其前提是担心不能快速解决当面之敌,陷入苦战泥潭,再受李庭芝与徐子清来自后背的合围。范某却不这样想,以为平江即日可克,而后骠骑南下,再无阻碍。”
听他说得如此笃定,伯颜便朝他点点头,鼓励范文虎接着说下去。
不料范文虎反而说道:“范某所言,却是吕大将军私下告知的,便请他来说吧。”
伯颜呵呵一笑,按下范文虎,作个手势,请吕文焕说话。
吕文焕在其他将领将信将疑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却脸色灰暗,皱纹一条一条交织,显得分外深刻。呆立良久,他咳声嗽,方才说道:“南朝军队之将领,吕某尽都熟悉得很,若非凭空出现个徐子清,只怕早打到了临安。可是,于今即便长江被断,我军也不担心后路问题。平江由文天祥驻守,此人忠心有余才能不足,历次作战尽有败绩未尝胜利。在平江支撑半年,不过调集江南境内所有精兵,再凭三重城墙顽守而已。只要平江陷入我手,江南宋兵便损失殆尽,临安再无法筹措十万以上士兵。吕某有旧识张顺在文天祥军内,任平江都尉,如能说动了他,平江便如囊中取物,易如反掌。”
他停了停,脸庞的阴郁更加浓烈,伯颜却知道,这人又在为给予他恩宠荣辱的大宋伤心了。心中涌上奇怪的念头:吕文焕自祖父辈便受南朝国恩,于襄樊投降后,一直不曾忘过南朝,这人上阵作战,也多有对宋兵网开一面的现象,可他的计谋每次都是那么锐利,每次都会对南朝造成致命打击。
伯颜外表一片平静,目不转睛盯着吕文焕,心里突然冒出个词语:虚伪!降便降了,偏偏扭捏作态,首尾相顾,当真虚伪得很!
虚伪的吕文焕此时伸出手放上桌面,手掌苍白,青色的经脉凸出,老藤一样在手背盘绕。阴着脸,这只手轻轻敲打桌面,表示出他内心的纠缠,“只要取下平江,再占湖州,便是长江一线全遭徐子清和李庭芝占据,也起不到半点作用。我军自可以战养战,不虞补给问题。随后攻克临安,或逼迫南朝投降,那么,江南之抵抗即刻土崩瓦解。但是,”
吕文焕抿抿干涩的嘴唇,用嘶哑声音接着说道:“这需要时间,给李、徐二人制造一个假象大军回缩以救真州的假象。甚至命阿术放弃芜湖,佯装败去天目山,以使李、徐二人掉以轻心。而他们必会攻击我军,从而导致战线过长,到要回援临安之时,却无力收拢部队。如此一来,大军往南攻打,则敌人兵力分散,就算他们想要救,也救之不及了。”
以其人之道还彼之身,这就是徐子清巧夺镇江和太平的声东击西之计。
伯颜丢下莫名其妙的忖度,清朗的面孔发红,嘴角挂上笑容,赞赏地看着四十多岁的吕文焕,击掌笑道:“妙计,妙计。如此一来,不但长江之李、徐,便是临安也会放松警惕。吕公果真了得,无愧为昭武大将军,我之臂助!”
策略便在他的笑声和吕文焕的阴郁里议定。二十万大军分兵两路,董文炳养好伤后,配合常州、江阴、扬中的元军,单领一路回攻镇江,做出回援真州的态势。另一路由伯颜亲自提督,围住平江,攻击平江之侧卫昆山,消耗敌人兵力的同时,遍掳乡野,征集军粮和士兵。
黑夜在紧锣密鼓的商议中静悄悄来临,蜷缩着拥抱大地。对面的平江城池和周围峭壁悬崖已看不真切,只见黑巍巍的轮廓。无数营帐密密麻麻散布开去,火把和篝火在旷野里闪烁。远处传来马蹄声,穿过营区,击碎了黑夜的寂静。
蹄声愈来愈近,一支骑兵队伍身披夜露出现在大帐前方。阿里海牙从前线回来了,伯颜将要强行发动再一次攻势为了骄傲的大皇帝!
第十八章 ---重剑无锋(6)[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