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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1/2页]

踟蹰的我们 张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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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父亲气势的衰退,我逐渐从一些久远而细碎的事情中发现了父亲良善的一面,尤其是在对待小动物方面。父亲曾在我十岁那年夏天买回家一只蝈蝈,他嫌弃蝈蝈拳头一般大的笼子太小,说它在里面蹦跶不开,当天便自己用我家种在南墙的竹子编了一个足球一般大的笼子去装它。父亲笼子做的很快,连母亲都称赞父亲手巧,父亲把笼子挂在我家厦柱子边的那棵无花果树上,像小孩子一样,一有空就要在菜园里摘一只小辣椒扔给蝈蝈吃,蝈蝈吃了辣椒,就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一天都吱吱吱响亮的叫个不停。父亲不喜欢聒噪的我,却喜欢更为聒噪的蝈蝈,这让我竟有些嫉妒起那只草绿色的大飞虫来了。我拿着指甲刀想要把蝈蝈的舌头剪断,围着笼子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蝈蝈把舌头吐出来,紧接着我在抽屉中里找到了香,我把燃着的香伸进了蝈蝈的笼子,想着要把它熏倒,我看到那只长了一对黑亮的复眼的大虫在它的大笼子里蹦来蹦去躲避着烟熏,那时我才注意到蝈蝈不是用嘴巴发出的吱吱吱的声音,而是用翅膀的震动发出的声音,这让我对那只草绿色的大虫有了好感,于是我放弃了虐待它的想法。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大伯家西墙边上的楝楝豆子树上长出了葡萄一样的青绿色的果实,我便突发奇想想要给蝈蝈改善一下伙食,我从家里扛着一根蚊帐杆子跑到树下,打下了几枚青绿的果实。我把两颗绿色的果实透过笼子的小缝塞了进去,看到蝈蝈开始吃那东西我便放心了的玩去了。下午回来时父亲正站在无花果树下看蝈蝈,我远远的问父亲,爸爸,它吃了了吗?父亲说,没呢,才吃一半呢。我说,怎么吃这么慢,我出去时它就吃了小半个了。父亲说,知不道呢,你过来看看它在练什么功。我立刻小跑着凑到笼边去看蝈蝈,只见蝈蝈仰面朝天,六条腿蜷着,黑亮的复眼依旧黑亮,旁边是吃掉一半的豆子,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我看着父亲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见父亲慢慢的摘下笼子,打开笼子,把蝈蝈放在手心看了好久,最后我听他长长的哀叹了一声,才把死去的蝈蝈扔到了鸡窝里。
      父亲是一个习惯于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人,而且不仅是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就连一只蝴蝶也不例外。在我上三年级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对父亲有了一个新的认识。那天母亲像平日一样起来,那时的我已经醒了,躺在床上上可以听到母亲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的拖沓声以及衣服摩擦发出的声音,我听到母亲拔下了门上的插销,我听到了插销的上的链子碰倒门的声音,我听到了母亲开门的声音,当然还有由于母亲开门力气过大导致屋门碰倒墙上所发出的声响,这些声音都处在一个稳定的旋律之中,这是生活的必然,每一天的生活都是由这些细碎的声音做引子拉开剧目的。正当我沉浸在这些已经习惯的声音中而下神的时候,母亲的突然的一声尖叫使我彻底清醒了。母亲大喊道,张逢源,快起床,快看,快看,两只蝴蝶!在母亲的催命一样的声音中,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跑了出去。我看到那是两只和手掌一样大的蝴蝶,色彩斑斓,缤纷艳丽,翅上好像长了两只彩色的眼睛,在淡紫色的晨曦中时而上升,时而下降,时而回旋,翩跹飞舞的样子分外妖娆,这在我们那人杰地灵的家乡简直是罕景,不然母亲也不会像七八岁的小女孩一样尖叫起来。
      母亲觉得这样的景致只有母子两人看到是不够的,她又用同样的声调呼唤我的父亲,张志东快起来,快起来看,院子里来了两只蝴蝶!父亲在母亲的呼喊下从东屋的床上爬了起来,他匆匆的跑出屋门,四下看了一眼,刚好厦底下有一把扫帚,母亲未来得及阻止,父亲就摸起那把扫帚把两只蝴蝶中的一只拍了下来,而另一只则幸运的逃脱了。母亲大惊失色,我也十分震惊,母亲喊道,你怎么把它拍下来了!父亲愣了一下说,你喊我出来不是逮到它吗?母亲怒不可遏,说,我是叫你出看,没让你出来拍它!我看到那一只被拍下蝴蝶费力的扑扇着翅膀,挣扎着想要再度飞起来,而就在半分钟前她还像仙子一样轻盈飞舞。我和母亲蹲在地上看着那只奄奄一息的蝴蝶,那两只眼睛在摊开的翅上显得更大了,我想用手把它捏起来,母亲说,别动!声音短促有力不容我反对。就在这时我看到了逃脱的那一只蝴蝶飞了回来,它在离地面不到一米的地方盘旋,母亲看到它飞了回来就起身让开了。在后来的生活中我见过母牛不断的舔舐未能成活的牛犊,我也听到过一只狗因为同伴的离去而长久的呜咽,但都没有那一只蝴蝶令我难以忘怀,它在同伴身边不停的飞动,甚至还尝试着去触碰它的身躯。母亲带着埋怨的口气对父亲说,你看你把它拍下来了,那一只不走了吧,蝴蝶也是有感情的!父亲仿佛突然受到启发一样,我和母亲还未反应过来,就用扫帚把另一只也拍了下来。父亲洋洋得意的说道,我替它解决思念的痛苦!中午的时候,父亲等到两只蝴蝶死掉之后,把它们夹在了两块透明的玻璃中间,父亲做的精致漂亮,后来又做了一个框,成了我们家的装饰品。后来我在看过了《基督山伯爵》中维尔福夫人在死前毒死自己儿子的事情时,我又想到了那天的场景,我想父亲之所以那么做或许就是出于一种顾全的考虑吧!
      父亲不是一个喜欢养狗的人,但他却没有亏待大米。大米是在庄上闹狗荒那年父亲的一位同事送给我们家的一条黑色的狗。那段日子小偷为了自己行窃方便,开始疯狂的药狗,庄上的狗一条接一条的死去,有的母狗还怀着崽,弄得人心惶惶,有狗的人家都把狗关在屋子里保护起来,不再指望它们看家护院。一时间庄上的狗好像死绝了一样,人们走在街上看不到四处溜溜达达的狗,四周也没有狗叫声传来,整个庄子为白色恐怖所笼罩。在大米到我们家之前,父亲带着我到县城买狗,同行的有长安二伯和乾哥哥,我们四个人骑了三辆车子带了两只纸箱子到了县城的狗市。县城狗市的狗花样很多,有大个的也有小个的,有长毛的的也有短毛的,有单色的也有带斑点的,有好看的也有不好看的,它们有的关在笼子里有的被拴在链子上,有的安分的好像大姑娘,有的龇牙咧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那天我在县城的狗市上相中了很多狗,我想把它们都买回家,我兴奋地的对着父亲大呼小叫,买这个,买这个。父亲一直保持高度的沉默,对我说的话充耳不闻,我看了看乾哥哥,乾哥哥也像两个大人一样保持着审慎的态度,对于我说的话不置一词,大家就这样推着车子在狗市里转了好几圈。终于我们在狗市最偏僻的角落里看到几只模样还算可爱的小黄狗,我们停下了车子,卖狗的老头立刻笑脸相迎问我们要哪一只,不等父亲开口,我欣喜若狂的说道,我们全要了。父亲笑着问卖狗的老头那狗多少钱一条,老头伸了伸手指头,长安二伯说,八十啊,这么贵,便宜点五十。卖狗的老头笑笑说,八十后边还得加个零呢。不等长安二伯开口,我便说道,我操,这么贵。老头说,一看你们就不识货,这是正品黑贝,八百算是便宜的。我说,我们可没那么多钱,买不起!我说完话父亲很不满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我对父亲说,你看我干什么,出门的时候,我看见了,你兜里就装了一百块钱。父亲说,你这黄子话怎么这么多?我意识到父亲动怒了,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乾哥哥看着我叹了一口气,长安二伯没有说什么。
      出来狗市的时候,乾哥哥说,这么大一个狗市,竟然连卖笨狗的都没有,真扫兴!出来狗市,我们也就没什么地方要去了,恰好到了吃饭的时间,父亲花五块钱买了二十五个水煎包请大家吃饭,汤是免费的绿豆汤,锅里就几十个豆粒,和白开水没什么两样。我们往回走的时候,长安二伯内急,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公共厕所,他立刻停下了车子走了进去,我也想着进去撒泡尿,结果门口坐了一个戴方框老花镜的秃顶老头,他问长安二伯,大的,小的?长安二伯说,小的。老头说,两毛。长安二伯说,撒泡尿也收钱。老头说,收啊。最终长安二伯领着我尿在了护城河里。
      从县城狗市回来后不久,大米就到了我们家。大米命好,来到我们家的第二天,村委主任马响亮就号召村民组建了杨树庄安全巡逻队,马响亮自任队长。队员是由小队里推举出来的几个光棍组成的,大队里给他们每人配备了一把强光手电筒,一根锨杠子,以及马响亮的媳妇自己缝出来的红袖章,除此之外他们还享受每天十块钱的补贴。幸福的娘收下了大队里的两袋子六零的白面揽下了为巡逻队做饭的活,伙食费另算,说是保证每天有两顿饭有菜。巡逻队很负责任,两班倒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连我们家那么偏僻的地方都能巡逻到。上夜班的父亲有时回家刚骑着自行车到大门口,就听着有人在黑咕隆咚的地方问道,什么的干活?父亲则用同样的语气说道,回家的干活!上早班的父亲刚出门看着不远处有亮着的灯光就大喊道,什么的干活?灯光亮着的地方就会有人回道,巡逻的干活!巡逻队在夜晚拿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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